灯闪烁,一百八十度的展现街市的场景。经过改良之后的琉璃片磨得更薄,画师的工艺也更加的精细,场景也更加的逼真和惟肖。这让第一次看这种舞台剧目的方敦孺吃惊的忘记了摇扇子,惊讶的看着这一切。
一名普通打扮的婆子叉腰而上,笑盈盈的在鼓点之中开场。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不须长富贵,安乐是神仙。老身蔡婆婆是也。楚州人氏,嫡亲三口儿家属。不幸夫主亡逝已过,止有一个孩儿,年长八岁。俺娘儿两个,过其日月。家中颇有些钱财。这里一个竇秀才,从去年问我借了二十两银子,如今本利该银四十两。我数次索取,那竇秀才只说贫难,没得还我。他有一个女儿,今年七岁,生得可喜,长得可爱。我有心看上他,与我家做个媳妇,就准了这四十两银子,岂不两得其便!他说今日好日辰,亲送女儿到我家来。老身且不索钱去,专在家中等候。这早晚窦秀才敢待来也。”
穿着补丁衣衫,形容颓唐的窦天章牵着一个小女孩从右侧台口缓步而上。
“读尽縹緗万卷书,可怜贫煞马相如。汉庭一日承恩召,不说当垆说子虚。小生姓窦,名天章,祖贯长安京兆人也。幼习儒业,饱有文章。争夺时运不通,功名未遂。不幸挥家亡化已过,撇下这个女孩儿,小字端云。从三岁上亡了他母亲,如今孩儿七岁了也。小生一贫如洗,流落在这楚州居住。此间有个蔡婆婆……”
三言两语之间,故事正式拉开序幕。窦天章科举不第,穷困潦倒,不得已卖女抵债。这一幕简短交代,在窦端云大叫‘爹爹’的哭喊声中,窦天章掩面下场,蔡婆婆拉扯着窦端云从另一侧下场。幕落。
虽只短短的第一幕,低沉的鼓乐,残破的场景,凄冷的灯光,台口不时飘下的落叶,已经烘托出一个极为压抑的气氛。台下很多读书的学子有感于苦读不第的苦痛产生共鸣,竟然已经眼中湿润了起来。即便是坐在林觉身旁的方敦孺,也想起了当年苦读应考的艰辛之处,心中也甚是沉郁。当然更多观众却开始代入剧情,咒骂这窦天章的狠心,为了功名舍弃亲骨肉。总之,第一幕开启,便已经抓住了众人的心。
第二幕开始,已是数年之后。蔡婆婆向赛卢医讨要钱物,赛卢医无钱还账,骗了蔡婆婆去庄上取钱,行到山坡处,赛卢医掏出绳索勒住蔡婆婆的脖子要杀人。此时张驴儿父子路过,救下了蔡婆婆。赛卢医慌忙逃走,张驴儿父子得知蔡婆婆家中有钱财,且只有她和媳妇两个相依为命,生出邪念。逼迫蔡婆婆和媳妇儿嫁给他们父子二人。蔡婆婆无奈,只得领着张驴儿父子返家。谢莺莺扮演的窦端云已经是亭亭少妇模样,张驴儿看的眼睛发直,益发要得手。蔡婆婆劝窦端云同意婚事,被端云言辞拒绝。于是张驴儿买来砒.霜欲毒杀蔡婆婆胁迫端云改嫁,并霸占蔡婆婆家业。张驴儿之父误喝下毒药而死。张驴儿要挟不成,诬告端云杀人报到官府。贪官桃杌得张驴儿贿赂,将窦娥屈打成招,判为杀人冤案,准备处斩。
第二幕剧情复杂,情节曲折。但相较于第一幕而言,第二幕更加的让人心情郁结烦闷。张驴儿父子作恶,昏官受贿枉法,窦端云宁死守节,公堂上官员凶恶,坏人逍遥,弱女子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诸般刑罚轮番上场,凶神恶煞一般的衙役差人下手狠毒。从窦端云上场时亭亭玉立我见尤怜的样子,到屈打成招时窦端云全身血迹,面若厉鬼的模样。所有这一切,让台下一片静默,满是叹息和咬牙切齿之声。
看官多为普通百姓,虽在大周太平盛世之中,但谁没领教过官家的凶狠和霸道,谁又没受过权势人家的恶气。当此之时,心中戚戚然感同身受,惶惶然摇头叹息。但这还不是最打击人的,最让观众们难受的是,这第二幕压抑之中充满了无力感,整个第二幕没有一处正能量,没有任何一处让他们能看到希望。这才是最让人无法接受的地方。
方敦孺紧锁眉头看完了第二幕,剧目的技巧和唱段自不必多言,林觉显然在其中下过功夫。但方敦孺并不太关注这些,他关注的是林觉为何要这么写,为何要让所有看客压抑难受至此。
没等方敦孺询问,第三幕已经在咚咚咚震慑人心扉的大鼓之中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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