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眠,也不枉为一国人君。”又心中疑惑起来,命将人图挂起,与昭君两下比对,果然一点不差,方才心中畅快。即将人图挂在西宫,一面吩咐摆酒款待新人。
番奴领旨,忙将红烛高烧,摆列二十四碟时新果品,一十八大碗海味山珍,番王上坐,昭君赐坐一旁,对对宫女斟酒,双双番奴上菜。昭君苦在心头,也没奈何,站起身来,劝敬番王几杯。正当酒过三巡,菜添五次,番王也有几分酒意,不禁快活起来,道:“孤为美人,日日想念,夜夜挂怀,折了许多人马,费了多少钱粮,今方得美人来到我国,成就百年姻缘,孤也算遂了平生之愿!”说罢,哈哈大笑。又道:“孤在北方,美人在南方,可谓风马牛不相及,不料缘份一到,千里如同咫尺,孤好不快活人也!”吩咐宫女:“快敬娘娘一杯酒,算孤代美人洗尘。”宫女答应,斟了敬昭君,昭君也回敬番王一杯。彼此饮酒已毕,番王道:“想美人在中华既称才女,必定色艺双全,孤要请教一二。”昭君道:“妾本下愚陋质,多蒙大王错爱,费了许多心机,今日得侍箕帚,妾之幸也。但妾才不堪上达天庭,若冒昧直陈,恐贻笑大王。”番王笑道:“美人不必过谦,孤一定要请教的。”昭君道:“请问大王,还是即席吟诗,还是曲谱新声,愿求示题。”番王道:“先请教美人佳作一二首,就以孤与美人今日合卺为题。”吩咐宫女取过文房四宝。昭君濡得墨浓,添得笔饱,展开锦笺,不假思索,一挥而就,成诗两首,呈与番王。番王接过一看,上写道:
其一:
本是南邦女,今来北帝城。
姻缘千里系,觌面两心倾。
细饮珍味酒,还聆箫管声。
人间多美事,雨露最关情。
其二:
蒙君多错爱,枕上未寻春。
今夜偕花烛,此心对鬼神。
不须思故国,自是可怜人。
再把人图比,曾知真未真。
昭君吟此二首,诗中大有喻意,好在番王酒后不解,只是赞好道:“美人才堪倚马,诗中句句不失《关雎》之体,孤得美人,宫中如得一良佐,孤之幸也。”说毕,哈哈大笑,吩咐宫女:“快敬娘娘一大杯酒,以润诗肠。”昭君饮毕,又回敬番王一大杯。番王道:“还要请教美人新声。”昭君道:“新声不比诗词,恐其中有冒渎大王之言,有失大王清听,望乞大王恕罪,方敢唱来。”番王道:“美人只管放口,孤断不来罪你。”昭君领旨,命宫女取过她的琵琶,弹出一曲:
自幼生来十九春,父母爱如掌上珍。
只因一梦成异事,越州召取女昭君。
有奸贼子爱金银,改了人图起贪心。
一时不合将才使,自画人图费精神。
未遂奸谋怀了恨,一路哄到帝王京。
点黑痣,奏圣君,将奴贬入冷宫门。
身受苦,冤莫伸,无心得遇姓林人。
救出冷宫偕连理,抄没奸党问典刑。
透消息,走奸臣,逃至北方起刀兵。
将奴人图来哄献,硬要奴家献番人。
可怜损兵与折将,苦坏天朝汉室君。
倘欲不舍昭君女,又怕江山不太平。
欲要舍了昭君女,好好夫妻两地分。
夫妻本是同林鸟,一旦各自奔前程。
夫在南来妻在北,要想见面万不能。
琵琶别抱真遗丑,只好千秋落骂名。
忍耻偷生来到此,保得汉室锦乾坤。
佑天子,救群生,怜兵将,恤万民。
干戈平靖四方定,总为区区一个人。
自古红颜多薄命,何心惜爱恋浮生。
可叹世人痴愚子,贪花只管逞凶横。
只利己,不顾人,何妨忍耐少烦心。
强中更有强中手,多少好汉付灰尘。
昭君弹毕,将琵琶递与宫女。番王此刻也有半醉,并不懂曲中之意,只是赞好。昭君怕番王醉后及乱,忙心生一计,便道:“启大王,妾自南方一路到北,多蒙兄弟王龙保护,伏望大王召他进宫,赐他一杯酒,以酬他风霜之苦。”番王准奏,即将王龙召进宫内,赐他三杯御酒。王龙饮毕谢恩,也要回敬番王。宫娥正要上前斟酒,昭君叫声:“住着,待哀家亲斟与大王吃。”一面向王龙丢个眼色,王龙会意,暗在袖中取出迷昏药,下在酒内。未知番王肯吃否,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十五回报冤仇怒斩延寿
仗仙衣吓住番王诗曰:
舌剑唇枪利十分,只知平地起风云。
害人反使自身害,恶贯满盈受典刑。
话说王龙将迷昏药暗暗放在酒中,双手敬与番王。番王此刻酒已难下,又碍着昭君情面,不好不饮,只管端杯一饮而尽。此酒不吃犹可,一吃时,大叫一声“不好”,顿时昏迷过去,不省人事,几乎跌下椅来,吓得两旁宫女,只认番王大醉,急急扶王至床睡下。王龙告别离宫,只剩了昭君,打发宫女撤去筵席,收拾安寝。没奈何,在床边和衣而睡,去伴番王,一宿晚景休题。
次日五鼓,番王酒醒,一见昭君睡在床边,很不过意,便搂住昭君道:“昨日酒醉,不曾成亲,带累美人一夜未睡,孤心不安,今日孤家一定赔礼。”昭君趁机便奏道:“启大王,成亲乃是小事,妾有大冤未伸,伸冤方能成亲,冤不伸则亲不能成。”番王闻奏,大吃一惊道:“美人,仇人是哪个?今在何方?快说与孤知道,好代美人伸冤。”昭君道:“妾的仇人不是别人,就是毛延寿这个奸贼,他与妾有一天二地三江四海之仇,大王不斩此人,要妾成亲,妾宁死不从。”番王一想:“延寿虽是美人的仇人,乃孤的功臣,孤怎忍杀他?若不将他取斩,美人又不肯成亲,如之奈何!罢罢,也顾不得许多了。”便暗暗叫声:“毛延寿,是你的对头到了,非怪孤情过薄,孤要美人成亲,也只好忍着心,将你取斩,等你死后,再把你加封便了。”想了一会,道:“就依美人所奏。”昭君大喜谢恩。
早有番奴请番王临朝,番王梳洗已毕,整冠束带,别了美人,即刻登殿,受文武朝参。忽然心中大怒,便叫两旁武士:“将误国奸贼毛延寿,推出午门取斩。”一声旨下,早闪出许多武士,上前动手,从左班中推出毛延寿,也不由他分辩,一个个揪袍褪带,背剪牢栓,推推拥拥,朝外就走。只吓得两旁文武,面面失色,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不知狼主为什事故,要斩延寿。与他无交者,不肯出头,只有卫律,撇不过师生之情,出班奏本道:“臣启狼主,不知毛丞相所犯何罪,该问典刑。”番主闻奏,说不出宫中的私事,只回道:“毛延寿身为天朝大臣,既可献人图与我国,挑动两下刀兵,焉知将来不可又挑动他邦?此乃误国之贼,容他不得,故此取斩。”卫律道:“毛丞相虽不忠于天朝,却忠于狼主,望狼主念他献美有功,将功折罪。”番王听说,把脸一沉道:“毛延寿是一定要斩的,卿家不必多奏。”卫律见不准奏,已知是代昭君报仇,不敢多言,只得叹息,退在一旁。
番王当殿即命番奴请昭君娘娘出宫,监斩毛延寿。番奴领旨,去不多时,请了昭君上殿,见了番王。番王即下龙墩,携了昭君手,同至五凤楼前,并肩坐下。但见毛延寿背插斩旗,跪在下面,昭君一见,由不得怒从心起,指着毛延寿骂道:“好大胆奸臣,身为首相,禄享千钟、富贵极矣,汉王有什亏负于你,奴也与你无冤无仇,千番百计,使奴活活夫妻,两地分开,贼呀,你只知日头在午,谁料也有今日?”昭君一席话,只说得毛延寿低头不能回答。番王一旁解劝道:“美人不必烦心,只等午时三刻一到,开刀斩了奸臣,便消你心头之恨,何必说话劳神?”毛延寿在下面,听得番王一番言语,不由地三尸暴跳,七窍生烟,大叫一声:“狼主,是何言也?臣乃娘娘的仇人,却是狼主的功臣。想臣来献美,使狼主得此美人,且想昨夜之欢娱,非臣不能有此。臣不曾犯法违条,无故遭刑,死难瞑目,望狼主开一线之恩,赦臣老命罢!”番王倒被他这一番话,心中说软了几分,反劝昭君道:“美人且看孤薄面,饶他一命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