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五个二十人队,由班头带领,显得非常有纪律性。
从颍州赶来的百姓是由颍州知州组织的,这家伙没什么组织能力,赶来的农民都以村为单位自发组成队伍,他们组织性较差,在码头上乱哄哄的登船,喧闹声吵得城堡里的人睡不着觉。赵兴不得不把自己的学生都派出去,组织这些人上船……
十月中,赵兴终于要动身了,两千淮南子弟随着他登上了十艘大船,另有大队的民工乘坐各种大小不一的船只,一行队伍浩浩荡荡驶出了港口。这支船队过于庞大,光是在海上整理队形就花去了半天时间,等到他们整队完毕扬帆出航,已经是中午了。
这次随同赵兴南下的是程阿珠、陈伊伊,廖小小与喀丝丽反而留在庄园里修养。赵兴坐的是一艘最大的巨舰,船上除了他们夫妇外,还有孙琮、源业平、李格非等人。除此之外还有一名小官,这人穿着八品官服,脸上全是很知足的笑容,时不时的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经常不自觉的发出一阵狂笑。
这名小官是跟源业平一同来的,源业平这几年在耽罗岛,管理赵兴在那里的产业,这次赵兴南下,准备正式确立自己在大陆上的基业,源业平带上了部分耽罗岛的骨干,其中就有这名小官——原营州城门税吏卢旺达。
卢旺达终于实现他的终身梦想——踏上了大宋的土地,而且他这次是跟随赵兴去做官的,赵兴准备从密州(山东)、颍州(河南)等人口大州迁移几万人过来,在海边单独设一县,交给卢旺达这个自己人管理。现在那个县还是空中楼阁,所以卢旺达虽然穿着八品县令的服装,却没有具体官衔。
但就是这样,卢旺达已经很高兴了,他心智完全不在船上,常常独自坐在甲板上,时不时的发出类似母鸡吃食的咯咯嗒笑声,这种行为让小丫头李清照极端鄙视,她不时的向卢旺达抛冷眼,可惜卢旺达全不在意。
李清照刚刚出海的时候,还对这艘大船感觉诧异,她爬上爬下好奇的望个不停,不一会儿,她便厌烦了,转身四处寻找自己的父亲。
古代船舱远没有现代豪华客轮那样舒适。没有电,船舱里又闷又黑;而且通风状况也不好,点的蜡烛多了,舱内的空气就令人窒息。所以这时代,大多数人有机会就待在甲板上,其中也包括李清照的父亲与赵兴等人。
官员的家眷当中,程阿珠只出过一次海,那是她去赵兴密州任上的时候。除此之外,就陈伊伊出海的次数多。她们两个这种经历在官员家眷当中已经是罕见的了,所以许多官眷都围着她们询问经验。
赵兴的船虽大,但海浪颠簸依旧感觉明显,许多官眷们已经开始晕船,可她们依旧不愿回舱。李清照跑到官眷们待的船尾,见到这种情形,眼珠一转,立刻询问赵兴:“赵大人,你船上有‘打马’吗?我知道人一打马,精神就不在颠簸上,一定不觉得海船眩晕了。”
赵兴奇怪的问:“打马是什么?”
李清照急忙回答:“那是一种竹筹游戏……”
李清照向赵兴一解释,赵兴立刻明白了:“这不就是麻将吗?或许它跟现代麻将有点不同,但差别已经很小了。”
赵兴立刻回答:“‘马吊’这东西我知道,我一般把它称之为‘麻将’。这船上虽然没有现成的麻将,但我这艘船就是一艘海上补给船——为了随时修理被风暴破坏的船,我船上车床也有,各种木材也有,木工设备齐全,马上让人给你做出来。”
李清照歪着小头,诧异的问赵兴:“赵大人对‘马吊’也有研究?”
赵兴还没来得及回答,李清照立刻没大没小的拉着赵兴的手,称呼也亲热起来:“赵叔叔可要好好跟我聊一聊,我一直觉得天下无处不是学问。这赌博里面也有大学问,我正在研究各种赌术,等我长大了,我要些一本‘天下第一赌书’……我最近正在研究打马,准备写一个《打马图序》。赵叔叔对这里头有什么研究,也跟清照说说。”
赵兴好奇的看了李清照一眼,按他记忆所及,现在这个时代,确实没有人研究赌经,无论中国还是海外,确实不存在赌书,莫非“天下第一赌书”真的是李清照写的,而眼前这个小女孩就是“老千”界的开山鼻祖?
可赵兴记得,传统历史上,似乎说是郑和下西洋的时候发明麻将的,怎么宋代就有了《打马图序》。莫非这次,教科书上的历史又惯性的“记错了”?
雕刻木头这在宋代算不上什么出色的本领,木匠学徒也会,分工协作后,借助车床的威力,不一会,十几副麻将制作完工。其中麻逸龙血树制作的麻将色作丹红、非洲乌木制作的麻将黑如铁石、绿檀制作的麻将颜色翠绿、象牙制作的麻将色如白玉,摸起来温润的想抚摸女人的香乳……
这几副麻将一制备出来,李清照又不肯教人打了,她抱着几个装麻将的木盒,用身体挡住别人,嘴里直叫嚷:“赵叔叔赵叔叔,你肯答应我一件事,我就教人打马(打麻),否则的话,谁都别想碰这堆宝贝。”
赵兴知道这女孩的小心眼,这几日相处他已经发现李清照是一个收藏品极其浓厚的小女人,小小年纪已经了不得,凡是她看中的东西一定要千方百计搬回家中,搁现代也就是一个购物狂。赵兴无奈的看了李格非一眼,发现李格非的眼光里全是欣赏,他叹了口气,开口说:“你想要这些麻将,是吧?没问题,登陆的时候,这些东西都归你。”
李清照欢喜的跳了起来,急忙揪着几个妇人准备去舱中演练,这时舱室的狭小与闷热她都不在意了,只想着好好打一场麻将。赵兴在她背后感慨的说:“赵叔叔这里别的不多,木头多的你难以想象。这你副麻将虽然做工精致,但只要机器开动起来,一天的时间怎么不生产个上百副。”
李清照正往舱里走着,听了这话,连忙止住脚步,跑回赵兴身边,晃着小脑袋央求:“赵叔叔,等会登陆的时候,你一定让木匠师傅在麻将牌上刻上名字,一定让他们写上:这是他们生产的第一副麻将。”
在场的官员们都笑了起来。
有了麻将牌,旅途就显得时间不够用,官眷们一睁眼就是打麻将。不知不觉,赵兴的大船已经进入广州,贵妇们这才发现旅途的终点到了。
赵兴的船队进港的时候,贵妇们的脸色有喜有忧,有的还充满遗憾,而其中最高兴的就是李清照,她腰上别了三个大钱袋,走起路来叮当作响,这钱袋坠的她走路都走不稳,但她笑的很开心,脸上像一朵花一样,所有的表情肌都是绽放的。
“赢了多少?”赵兴一边收起望远镜,一边顺嘴调侃李清照。
李清照很开心,拍了拍腰中三个钱袋,听了听腰包里哗啦哗啦的去响声,而后得意的扬起小脸冲赵兴炫耀:“这里面全是金币,是金币呀……嫡父,若是广州不好,我们不做官了,回家的路费女儿都给你挣回来了,我们回家买地种田、读书吟诗,以后的日子,快乐着呢。”
李格非笑了,他指点一下程阿珠与陈伊伊:“你那点小钱,你瞧瞧你赵叔叔家里的,人脸上哪在意这点小钱?好笑你还得意的跟赢了多少一样?”
李清照拍着腰间的钱袋说:“还有一盒宝石呢,都是我赢陈夫人的,夫人输了就送我一粒宝石,如今整个匣子都装满了。”
赵兴拍手,笑着说:“这下子,清照可是有了嫁妆,只是不知哪家男子有这种福气,把这个‘活着的宝石箱’搬回家去。”
李清照这才有点害羞,连忙躲回舱内——她是找木匠师傅往麻将牌上刻字留念的。
李格非刚才提到赵兴的两位夫人,陈伊伊站在船尾,盈盈一拜,回答李格非的话说:“李叔叔,人都说扬州是天下第一销金窟,可说这话的人没来过广州。在广州买货是论船买的。一船货物往少里说价值五十万贯左右,往多里说,那就没有限制了,一船珍珠价值三百万贯,一船象牙与紫檀价值五百万贯左右。
几万贯的小钱,拿到广州牙行里,伙计都不正眼瞧你。想当年大宋关闭各地市舶司,唯独保留广州市舶司。所以这里是‘天下财货总汇’,清照姑娘赢走我们那点小钱真不算什么,小孩子玩意,图个开心而已,还望李叔叔不要责怪。”
陈伊伊这哪是提醒李格非不要责备自己的女儿,她又不是瞎子,自然看得清李格非的溺爱,但李清照刚才告诉父亲不做官了,陈伊伊不喜欢听这话,所以暗地提请对方:麻将桌上赢的那点钱实在不算什么,真正的大钱在广州。
李格非没能理解陈伊伊的话,但他已经被陈伊伊的话提醒,他回身看着赵兴的船队,若有所思的说:“一船货价值五十万贯,赵大人这十艘船队该值多少?嘶——”
李格非的感慨还没发完,船队已经进港了。港口的嘈杂声立刻映入耳朵,冲击着船上人的听觉视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