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摆上矮几,又忙着磨墨铺纸,随即这位素来以急才著称的大学士卷起袖子提笔便写,笔墨淋漓之间竟是毫无凝滞,不过须臾便一蹴而就。他让马城上前接过其双手呈上的诏书,略扫一眼便满意地点了点头,让马城收好之后搁在了一边,这才看着其他人。
“夏守义,张节,你二人是太祖皇帝当年便重用的老臣,朕亦视你二人为肱股,今后辅佐太子便如同朕一般!伍非,黄文忠,朕素来激赏你二人文字见识,因而简拔于内阁,咨议以国事,今后若有所见所闻所疑,可如同从前那般上密揭于太平天子。”见四人无不叩首应命,陈栐顿了一顿,目光又落在了那三个跟着自己南征北战多年的旧部身上,神情却是倏然转厉。
“朕一手提拔了杜中,却不料他狼子野心贪得无厌,以至于大逆不道,因而朕杀之以儆效尤。太子仁善忠孝,尔等三人从朕最久,爵位官职尽显,当朝乾夕惕恪尽职守!”
尽管张铭朱逢春宋志华心绪不一,但此刻犹如商量好似的齐声应道:“皇上圣恩,臣等虽肝脑涂地不足以报答万一,定当竭尽全力,以报圣恩。”
“善嘉善睿和定国公留下,你们都退下吧。”皇帝轻轻吁了一口气,等到众人一一退去,屋子里乍然空了一大片,他方才吩咐道,“让贤妃和善恩进来。”
当贤妃和陈善恩一前一后进了西暖阁时,自从回来之后就不曾见过陈善恩的皇帝陈栐冷冷扫了这个儿子一眼,这才先对定国公说道:“定国公,当初父皇封你定远侯,便是把你当成了我大齐的班定远。结果你虽隐退十几年,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废太子之乱时,若非有你,朕亦不能反正成功!而你镇守宁夏多年,功劳苦劳尽皆卓著,今年事已高,回京之后便不用再出外任了。权掌中军都督府,为善昭当一当那定海神针。”
定国公王诚不想皇帝屏退了跟从多年的旧部,却对自己委以如此重任,只犹豫片刻便拜伏领命道:“皇上看重,臣敢不从命?然此前亲征,多路兵马仍留京未遣,臣请择选骁勇精锐,别建三营,另委勋臣良将统御,以为京城屏障。”
“准。”陈栐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等马城上前搀扶了王诚起身,他就对陈善嘉和陈善睿道,“朕和你们的母后若是故去,你二人各归各任,忠孝不在一时涕泪交加上。善嘉回辽东,今蒙人受挫,但仍需提防,切记不能让女真抬头。善睿,麓川勾结缅王,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让他们看看你的厉害!”
“儿臣遵旨。”
看着那两个打仗时犹如左膀右臂的儿子,皇帝的目光许久才越过他们,落在了面色苍白的贤妃和陈善恩身上。他这一生有过很多女人,除却皇后傅氏之外,其他人都犹如流水一般,没有在他心里留下多少痕迹。记忆中,也就记得贤妃的谨小慎微,几乎和陈善恩给人的印象一样。而就是这么个一贯并不是太重视的儿子,竟然做出那种骇人听闻的事!
“善恩,朕对你很失望。”皇帝先是简简单单地吐出了一句话,继而便冷冷地说道,“为人子,不能尽孝道;为人弟,不知敬爱兄长;为人父,不知为子女榜样!而最重要的是,身为皇子,你不曾想过江山社稷之重,却只想以小道窃取神器!既是你大哥愿意网开一面,朕和皇后若是故去,你便带着你的王妃去给朕守陵三年,想必孝陵中的太祖皇帝也未必愿意见你这个孙子!至于此后,便从你大哥之议。你的儿女,想必你大哥不会亏待了他们!贤妃……”
他这话还没说完,贤妃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叩头道:“皇上,妾亦愿意去守陵,请皇上恩准。”
见贤妃那满脸哀切恳求的样子,陈栐沉默了片刻便点了点头:“既如此,便如你所愿。”
直到一个个都见了交待了,皇帝方才面露疲惫之色。等到陈善昭亲自将他搀扶上床,他又勉强见了其他诸王王妃公主,强捱着等到人都退下,他方才示意陈善昭上前来,又侧头看了里头精神已经很不济,面上却显见露着欣悦笑容的妻子一眼。
“善昭……你母后牵挂的事,朕都替她交待清楚了。这个天下,朕就交给你了!”
把这个他辛辛苦苦得来的天下交到陈善昭的手中,将来再传到陈曦的手中,他没有多少担心。当年父皇择定了陈善昭这个孙子,而如今他又择定了陈曦这个长孙,历史竟是惊人的相似。而相比他当年难下决断来说,陈善昭对陈曦这个长子想必会信之不疑!
看着眼窝深深凹陷下去,但目光依旧炯炯的父皇,陈善昭深深吸了一口气,旋即一字一句地说道:“儿臣绝不会辜负父皇重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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