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也有奏报送到了,于是他瞥了一眼皇帝那皱眉的表情,使劲吞了一口唾沫,这才又使劲碰了一下头:“臣知道皇上英武盖世,二藩逆谋必定不能损伤分毫,但皇上沿漕河而行,这目标太过明显。臣又查知,淮王朝觐后回淮安之后,府中阴蓄亡命,有数百人之多。若这些人于水路突袭则非同小可……”
倘若说皇帝对于杜中的突然而至还有些始料不及,那么,听着杜中那口中一桩桩一件件吐露的各藩劣迹,他不禁渐渐丢下了对杜中抛下京城赶到这里的恼怒,深深思量了起来。而见皇帝分明露出了怒火,杜中暗幸这危言耸听的第一招总算是奏效了,深深吸了一口气便丢出了保命的砝码。
“自打代王和周王不轨的消息传到京城之后,太子殿下便吩咐京城诸门和宫城诸门全都加紧戍卫,以防不测。臣亦是很以为然,登门与燕王殿下商讨过操练事宜。可燕王妃仿佛对臣有些不满,常有冷言冷语,臣离京前一日曾登门到燕王府提过,请燕王奏请太子殿下加强各卫换防,岂料燕王妃又陡然而至,和燕王一番争执动了胎气。”眼见得皇帝遽然色变,他立时磕头说道,“好在吉人自有天相,臣离京的时候得报燕王妃喜得贵子!想必如今送信的信使还在路上,臣便第一个恭贺皇上了!”
杜中这东一榔头西一棒槌,陈栐简直被这弯来绕去的话说得几度变色,直到最后燕王妃喜得贵子这四个字,他方才如释重负。想到陈善睿和王凌一对璧人,可整整八年多没有子嗣,现如今终于有了个大胖小子,无论陈善睿也好,王凌也好,想来都会喜不自胜,定国公王诚更不用说,一定是欣喜若狂,他的面上也露出了一丝笑容。因而,对于王凌和陈善睿闹别扭的事,他完全都没放在心上。
“好了,你扰了人家小两口的好事,遭两句排揎也是难免的。好在燕王妃母子平安,否则朕就是不杀你,燕王也不会和你甘休!你这一路赶路也费了不少力气,退下吧,就住在这行宫,朕回头还有事要用你!”
眼见这一关总算是暂且度过了,一路奔波受累没白挨,杜中终于是一颗心回到了原处。等到从皇帝居所回来,眼见得跟着自己一路过来的两个随从也被人领了进来,劫后余生的他擦了擦灰蒙蒙的额头,随即便端起架子说道:“设法去预备些热水,再去弄些衣服,爷要好好洗个澡!”
金吾左卫指挥使杜中突然抵达北平的事情对于没念想的人来说,不过是投入水面的一颗小石头,起了个水花就没声响了,但对于有心人来说,却不得不深思其意。趁着皇帝正在计划接下来北巡路线,陈善恩仿佛没事人似的微服在北平城里四处溜达了一圈,见迁徙来的人有些在城中开了荒地,有些建了屋宅,商铺旅社也远远比此前多,再加上他们这一行人的入住北平,更是有些商户闻风而动迁入了京城,专做官员和随从的生意。再联想父皇刚入北平那一天,就当着随行文武以及北平一众官员的面,说要升北平为北京,他心里自然已经存着某些念头。
恐怕北平不再仅仅是父皇的福地,将来还会有更重要的作用!
这一日傍晚,当他回到行宫的时候,得知父皇带着陈曦出去北平都司了,浑然没在意的他便径直往自己的居处而去。才一进院子,他就见一个心腹小厮快步上前,临到他身边便踮起脚低低说出了一番话。听清楚这些,陈善恩顿时眼睛大亮,瞅了一眼那小厮便沉声问道:“杜中如今还在那地方?”
“是。”
“这样,就说我有些挂念京城里的王妃和儿子,请他过来一趟,我要问问他王府的情形。”
当陈善恩派出的人成功将杜中请来之际,陈善恩笑容可掬地请人坐下,话里话外一番老大的圈子兜完,他突然开口说道:“杜大人,不知道你怎么得罪了我那四弟妹,竟然被人头破血流地打出了燕王府,而且还连累四弟妹动了胎气险些母子皆亡?”
杜中这几天原以为此事已经被自己完全撸平了,乍然听到陈善恩如此一提,他险些没跳了起来。然而,更让他坐立不安的是,陈善恩亲自给他沏了茶,继而又似笑非笑地说道:“四弟妹如今有了儿子,原本就硬的腰板只怕要更硬了。纵使你杜大人巧舌如簧,有前头这桩事情搁在心里,只怕我那四弟怎么也会对你存着心结。而且,四弟妹对你如此反感,你异日可有的是苦头吃啊!”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