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不可,这朱平安有欺君之罪,万万不可封赏!”
崇祯皇帝一愣,看向高启潜,“这又是何意?”
王承恩心中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慢慢张开双眼,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曹化淳。曹化淳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冲着王承恩眨眨眼睛。
但接下来王承恩却依旧闭上了眼睛,却使得曹化淳蓦然一怔。
“皇爷容禀!”高启潜索性跪到了崇祯的身前,一指朱平安,“此人乃是前南阳唐王朱聿键之子,自出生至今,都未向宗人府报备,他父子二人隐瞒此等事情,分明便是心怀不轨之意,请皇爷圣断!”
高启潜此话一出,朱平安顿时一个激灵,虽然明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这等私密迟早会被人知晓,但也绝没有想到会在御前面圣的时分被揭开来。
虽然慌乱,但内心的理智却在不断提醒着朱平安,此时万万不能慌乱,要不然,便有天大的祸端接踵而来。
崇祯听了这话,脸上的表情倒是没有什么波动,只是转脸看向朱平安,“你,有何话说?”
朱平安撩起袍裾,径直跪倒在地。关于此时被揭穿的情形,朱平安不是没有想到过,作为一个谨慎的人,朱平安也曾将此事推演过无数遍,而看如今的情势,加上对崇祯此人的了解,朱平安只能赌上一把。
朱平安也没有什么可以分辨的,毕竟事实摆在那里。而有关于唐王一脉的那些个往事,现在说起来,完全是一幕宗亲内部的血脉之争,其中的残酷、无情和血腥,放至后世,绝对是一部经典的宫斗大戏。如今从朱平安这个亲历者口中说出来,更是令人倍加震撼。
万历二十四年,朱聿键的父亲朱器墭被立为唐王世子,而朱器墭的父亲正是生性暴戾的朱硕熿。万历三十四年,朱硕熿欲改立爱妾所生之子为世子,因此捏造罪名将自己的儿子朱器墭一家投入承奉司内关押。时年朱聿键刚刚四岁。
此后,一直到崇祯二年,朱器墭一家便始终处于被软禁的状态中,虽然衣食无忧,但却失去了人生中最重要的自由。同年,因为身体的原因,朱硕熿唯恐自己百年之后,朝廷未必会按照自己的意思来确定唐王一脉的继承人,因此便痛下杀手,派人秘密毒杀了自己的儿子朱器墭。
也是朱硕熿自己心狠手辣,引得天怒人怨。布政使陈奇瑜得知此事后,上奏朝廷,崇祯下旨将朱聿键立为唐王世孙,并下旨申饬了朱硕熿。
心中有鬼的朱硕熿阴谋败露,一命呜呼。朱聿键便在当年继承唐王爵位。而此时,他已经二十七岁。
朱平安,便是他在随父母被幽禁期间与宫女生下的孩子。
讲到这里,朱平安已然是泣不成声,谁也没有发现,一直闭着眼睛的王承恩脸上的肌肉莫名的抽动了几下。
“罪臣的生父的确为如今囚禁在高墙之内的唐庶人。但请陛下思量,罪臣父亲这样做却是所为何来。我祖父与我父被幽禁二十三载,眼见生机不存,幸得王府内官姚少钦等一干人等的护持,这才有了罪臣的降生。罪臣父亲之所以甘冒此等欺君之罪,便是为了祖父的谆谆嘱托,要为祖父这一脉留下些许骨血啊!可怜罪臣的祖父,竟然还是没能等到云开月明的那一天!”
崇祯皇帝了脸色紧绷,身子已经离开了背后的锦榻,双拳攥的紧紧的,聚精会神的听着朱平安的如泣如诉。
“后来,得蒙陛下恩典,罪臣父亲被立为唐王世孙,这才有幸承继唐王一脉。因感念陛下恩德,罪臣父亲每日里都要向北叩首,拜谢陛下天恩,这一点,王府上下尽人皆知。但此时,罪臣之身份木已成舟,罪臣父亲虽有心向陛下阐明其中的心酸与无奈,但却唯恐为唐王府招来灭顶之灾,因此只能是隐瞒下来。”
“到了崇祯九年,清军入寇,袭扰京师,朝廷下旨各地勤王。罪臣父亲第一时间上疏请求进京驰援,但陛下却驳回此议。罪臣父亲唯恐京师有危,而陛下身处险地更是令他彻夜难眠。于是,他不顾上下劝谏,毅然召集护军、家奴以及青壮千人,连夜自南阳出发,入援京师,期间还与流寇以及清军恶战连场,罪臣父亲还曾亲手斩下两名流寇的首级!”
“其后,朝廷下旨,命我父班师返回封底,之后,便是削去王位,贬为庶人,至今都关押在中都高墙之内。”
朱平安猛然抬起头来,“罪臣斗胆请陛下思量,罪臣父亲唐庶人为何明知入援京师便要大祸临头,却还要一意孤行,难道不是为了报答陛下对唐王一脉的天高地厚之恩吗?”
说完,朱平安以头触地,怦怦有声。暖阁内一片寂静。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