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已经来过多次,但一路上,王品还是对沿途见到的景象赞叹不已。刚刚过完崇祯十一年的新春佳节,农田中也没有什么活计,军户们便在各自百户的带领下在村头、田庄的空地上开始了冬季的集训。单件的夹心棉袄,轻便的薄底快靴,统一的狗皮帽子,上百人一组的威猛气势,包括众人吞吐出的腾腾的雾气,都让连绵的几座田庄显出格外与众不同的生机勃勃。
碗口大的马蹄踏在坚硬黝黑的土地上,声音清脆响亮,沿途被惊觉的军户子弟以及哨兵纷纷向朱平安一行肃然行军礼。
朱平安微微一错身,将右拳放至胸前,当做是还礼。
身后的王品不由得有些惊诧。凤阳连续两年大旱,军户流离失所,班操军、护陵新军等卫所不说十室九空,现在也已是逃亡了大半,别说这每季例行的出操,就连吃饭都是个问题。
可单单是这朱平安直辖的千户所却日益的兴旺起来。很长一段时间,王品都在暗暗的思索这个问题,朱平安究竟是用了什么办法来做到这一点的。可后来,一想到路振飞,王品便释然了,不禁暗骂自己糊涂。
那路振飞可是朱平安的授业恩师,难道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门生为难不成,肯定是在辎重钱粮、兵器甲杖等方面都给予了大量的支持,路振飞虽是能员干吏,但对自己的学生,怎能会没有一点私心呢?说起来,这也是人之常情啊!
但这也从另一个方面显示出这对师徒的才华横溢。
如今,田贵妃所生的永王朱慈炤已经渐渐长大,虽说自家的主子已经占据东宫之位,但皇帝对田贵妃的恩宠却是愈发的浓烈起来。这样一直发展下去,焉知今后不会发生子凭母贵的变故来。
况且,田贵妃的生父田弘遇目前贵为左都督,与京师一班勋贵武将打得火热,且仗着自家女儿受宠,竟然开始肆无忌惮的与朝中大员、宫中内官结交。而自家主子的那位外祖父嘉定伯却只知敛财,朝中竟是无一奥援,一旦有变,如何能掌控大局。
王品思来想去,凤阳的路振飞颇得圣眷,倒是极有可能入住中枢内阁,如果将他拉拢过来,那等于是又将朱平安掌握在了手中。如此一文一武,俱是国之干才,加上两人的影响力,便足以和田氏一争高下了。
只是自己暗示了多次,路振飞却迟迟不曾表态,让王品一筹莫展,看来,还是要将重点放在朱平安的身上,通过他来逐步的影响路振飞的态度。
王品的胡思乱想,朱平安自然无从得知,眼见着快马加鞭进入田庄,不远处便已是张氏兄弟的宅院。
黄土筑城的院墙有一人多高,听闻马蹄声响,四邻中豢养的看门狗俱是吠叫着围拢过来,但马匹冲到近前,却又四散着奔逃开来。
院子中听得动静,几条黑塔般的大汉赶忙跑了出来,正是张大狗、洪胖子、岳锦峰和仇泽等人。军中汉子,粗鲁憨直,虽然初来时和老卒们起过争执,但仇泽的一身本事却是让岳锦峰等人都佩服不已的,因此不到整编结束,几个人便已混的厮熟,仇泽更是干脆认了张大狗的老娘为义母,径直搬到了张家来住。
众人见到朱平安,俱是欢喜,又看到后边一身锦衣的王品,都是犯起了嘀咕,上前牵住马匹,施礼完毕之后,面面相觑,倒是不知该如何说话了。
王品洒脱的一笑,将马鞭扔到旁边王金发的怀中,“莫要拘礼,咱家是跟着朱大人蹭顿午饭的,一个个这般模样,莫不是不欢迎咱家啊!”
王品如此一说,顿时将气氛缓和下来。有明一朝,太监监军、掌管御马监、京营已经不是什么稀罕事情。很多太监也都是出身行伍,除了身份特殊之外,同样精通军务,一身马上步战的功夫也都不亚于统兵的大将。为了笼络军心,一些中官则干脆住进军营与士卒同吃同住,更是与一般将士一般无二。因此,其实在大明军中,对于内官倒不是极为排斥。
朱平安也笑了笑,“王公公可是请也请不到的贵客,今日难得来到咱们田庄,你们几个可要打起精神来伺候,万万不可慢待。告诉婶娘一声,咱们那大棚中的蔬菜瓜果可不要舍不得啊!”
“那是自然!”几个人轰然叫好,这边张大狗便叫了自己的兄弟二狗到后院将埋在地下的陈年老酒给挖出来招待贵客。
此时每到冬季,农户包括州城的百姓,都是以秋收余下的粮食过冬,家境好一点的便有地窖,可以储藏一些春夏时分种植的蔬菜等,但这毕竟是少数,随着崇祯年间流贼祸乱北方,就连京师中的小康之家也未必能在冬天吃到蔬菜了,也只有豪富高门家中常年配有冰窖,这才能吃到蔬菜瓜果。
走进院内,青石砖铺就的道路两旁,豁然便是两个大约丈许长的帐篷,王品心下大奇,赶忙走进仔细观看,用手一摸却发现,原来这帐篷竟是用浅色的油布搭建而成的。
张大狗看到朱平安点头,这才快走两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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