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胜!”
”只是......”他苦笑轻叹,望向燕乐晟一身的污浊,道:”还请战王将自己拾掇一下。我妹妹若是在,想必也不愿看到你这副模样。”
”呵!”燕乐晟低笑一声,眼底一沉,又迅速抬起头,朗声道:”你说的对!她若是在,定会很高兴看到我打了胜仗凯旋而归!”
他掩饰着自己的失落和心酸,用大笑驱散眼中挥之不去的哀恸之意,故作洒脱地,一掌拍在林肃肩上,道:”今晚陪我喝一坛!要醉得尽兴才好!”
林肃却不动声色地摇头一声叹息,回绝了,”战王若想尽兴,那在下还是不去为妙。以免酒后胡言,让战王......想起一些不必要的往事。”
燕乐晟只得自己捧了一坛酒,坐在月色下的大帐边,一个人闷闷地喝着,一杯接一杯。
满嘴尽是苦涩的酒味。
饮至深夜,林奕来了。
”战王。”
他将手中的油布包裹递上去,”这是阁主事前嘱托我交给你的。”
燕乐晟的目光凝着这不过两寸长的小布包,抖着手拆开,细眼一看,忽而眸子里就亮起了一点光。
也不知是醉的厉害,还是为何,他始终颤着一双手。
那么小心,缓缓地接过这支牡丹簪,捧在手里,就如同捧着她的乌黑秀发,眼里心中,尽是苍茫无边的痛。
林奕犹豫片刻,叹气道:”战王,阁主在簪中还留了一封书信与你。”
”她的......书信?”
燕乐晟黯沉的目光瞬间如烛火,绽出了些许挣扎的焰光,整张颓废的容颜,终于又有了那么些生气。
他笑道:”她的书法,还是我教的。当年为了让她耐下性子学练字,我还颇费了一番心思。”
忆起当初,嘴边仿佛又尝到了那甜糯糯的味道,想起她难得撒娇埋怨,”最喜欢的荔枝糕都让给你了,怎么还抓我练字啊!有你在呢,这些可轮不到我来写!”
”如今可不是轮到了?”他惨然一笑,”当初我若知道,教你练字却是为了让你与我写诀别......我,定是不会教你的......”
他喃喃着,双手更颤了几分,竟是两指拨弄了许久,都没法将簪子上的牡丹花拆开。
”战王。”林奕又是一声长叹,侧了侧身,一手伸过去,”让在下......”
燕乐晟迅速拨开,”别碰!让我慢慢来!我要好好地、慢慢地看,看她留给我的这最后一些话......不能急,一定不能急!因为这些话一旦说完了,就再也没有了......”
一言至此,声音竟不住地嘶哑颤抖。
林奕不忍地扭过头去,闭上了眼。
那根簪子里,果然只有一挽白绢,静静地躺在簪杆中。
燕乐晟深吸一口气,将白绢抖开,上面寥寥数字,他却仿佛用尽了一生的时间,才将它念完。
”江山为杯,星月做酒,纵教此身化尘,何妨一世共醉?”
燕乐晟努力睁开的双眸中,渐渐氤氲出润湿的雾气,这周围的空气好似把肺部也黏住了,他大口大口吸着气,手越发抖索起来。
这是她许诺给他的......一世?
还真像她会说的话,似乎把天地之间万物都纳入了怀中,那么洒脱,置生死于度外。
可是她真不该,不该用生死去许诺他一世!
”啪”的一声,他颤抖的双手再也拿不住那一支沉重的牡丹簪,十世琉璃玉猛地摔在地上,跌成了一地明晃晃的碎片——
唯有那方刺眼的白绢,还被他死死地握在手心。
这是她许他的一世,他如何敢松手?
可是她的一世呢?早已结束。化为天地尘埃,无迹可寻......
林奕终是看不下去了,轻声劝他,”战王,逝者已矣,生者当如斯。阁主如此胸襟阔达,自是不希望看到陛下为她而难过至此的。”
燕乐晟无力一笑,闷声道:”我不难过。我只是觉得亏!答应她的事,我全都做到了,可是她呢!我平生只求她一人一事,为何她却做不到!给我好好地活着,就这么难吗?!”
林奕直摇头,皱眉长叹,”战王,您喝多了......”
”喝多了?”燕乐晟把手里酒杯一扬,”多吗?呵!不过区区一坛酒,怎么会多呢?”
他语气一顿,方才的眸中的些许微光,倏忽全部散去,死气沉沉一如他嘶哑的声音,”只是她不在罢了,朕一个人......喝不完......”
月色下,一人,一坛酒。
每一杯,都饮尽了碧落黄泉。
***
同一时刻,江陵。
北燕宫。
辰靳一身玄袍,狠狠推开了翠柳斋的门,冷厉的目光直锁着那个正慌慌张张从里屋走出来的女子。
柳琦看着他手里泛着冷光的利剑,顿时失神惊呼,”皇上,你这是要作什么?!”
辰靳狠笑拧起嘴角,一字一句缓缓道:”朕听说,杀了你,就能换得她活......”
话音落,一剑,夹裹着势不可挡的力量,刺向了她的心窝。
却没有血。
柳琦就这么迎着剑刃,扬起了轻笑,一步步走向他,任凭剑越刺越深,贯穿她的身体。而她的面色,始终如常。
辰靳微微惊诧失神。
”皇上。”她突然低笑起来,附在他耳边,如同魔音蚀骨一般,声音无比娇媚,”你杀不了我。因为我根本不是人!”
那一双猩红的眸子,在夜色中泛着妖冶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