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仙芝,同意他的建议,将大军退守金州邠州一带休整过冬。这个决定作出后王源其实也松了口气。因为大军扎营于灞河两岸,虽然有所庇护。但长安的冬天之残酷是难以想象的,即便又充足的物资供应,但一到大雪纷飞天寒地冻之事,以灞河军营的那些过冬的庇护营地,也不免遭受风刀霜剑之苦。毕竟是野外军营,防寒设施是无法完备的,一个冬天下来,什么样的情形都会发生,很可能会在严寒之中士气消磨发生难以预料之事。能够退守城池之中过冬,对大军而言绝对是一件好事。
以前是担心史思明离开长安,所以困住他和他的兵马,现在却是希望史思明离开长安,因为希望史思明和安庆绪之间会产生内讧。短短半个月的时间,风云变幻,情势迥异,王源也不得不感叹这大唐的世界其实也是变化快的很。对王源而言,他绝不想和对手硬碰硬的死拼,他更希望会渔利其中,避免神策军的过多伤亡,眼下的这个决定便是基于这种考虑。这也是他宁愿冒着史思明撤离长安后或和安庆绪团结一致合兵一处更加壮大的危险,也要这么做的原因。
……
次日午后,王源从政事堂回府后,黄三已经备好了车马等着他了。因为王源和黄三约定好了,今日要去城东拜祭黄老爹的墓。回成都数日,为各种事情所纠缠,王源一直想去拜祭一番。但拜祭扫墓需要合适的日子,王源其实不信这个,但也不愿坏了规矩引发不安,所以便忍耐了几日。直到昨晚黄三告诉王源说明日黄历上是适合扫墓祭祀的日子,王源便立刻答应明日午后去拜祭。
两辆马车并数十骑飞驰出东城门,沿着官道行了五六里,拐上一条通向龙尔山的土路。一路上寒风刺骨,四野萧索。短短数日之间,寒潮来袭,天气变的很是寒冷。即便冬阳高照,但其实也抵挡不住越发明显的刺骨的寒冷了。
一处小山之下,众人下马下车徒步步行上山。前来拜祭的除了王源和李欣儿之外,还有黄三和黄英黄杏兄妹以及谭妮儿几人。行到山腰处,一片向东的山坡平坦之处,一座坟墓孤零零的矗立在荒草之中,坟头的黄草都已经有了不少,在寒风中微微摇摆。
一到墓前,黄英和黄杏便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跪在坟前泣不成声了。
“二郎,这便是我爹的墓了。一个多月没来,坟头都长了这么多的草了。”黄三红着眼圈沉声道。
王源微微点头,上前去将携带的酒饭供果一一摆在坟前,点上三炷香插在坟前,跪在坟前磕头。黄老爹虽然和王源并无血缘关系,但王源其实和他的感情甚好。当年落魄为坊丁之时,王源经常便在黄家出入,黄老爹和自己甚是谈得来。和他的儿子黄三的木讷不同,黄老爹很是健谈,和王源谈天说地说些掌故见闻,爷俩甚是投缘。
在王源心目中,自己穿越而来的迷茫之时,挽救自己和给自己极大慰藉和温暖的便是黄家人。无论是黄三的仗义相助,还是黄家大小妹的体贴照顾,乃至从黄老爹身上得到的长辈的慈爱,都是王源能够走出迷茫发愤图强的一股极大的动力。内心之中,王源将这个穷困邋遢却朴实慈祥的黄老爹已经看着是自己父亲了。之后的颠沛岁月之中,无论何时,只要回到家中,王源总是不忘给黄老爹买些好酒好穿之物,也常常抽空陪着黄老爹喝上两杯。在王源看来,无论自己经历多少风雨,心情多么的糟糕,只要和黄老爹盘腿喝上几杯,听着他那些没什么道理的絮絮叨叨,心境便平和了许多。
“爹,二郎来看您了,您临去时走得急,都没来得及通知二郎一声。您临去时候还问二郎回来没,想在二郎来瞧您了。”黄三在旁烧着纸钱,低声道。
一提起当日黄老爹去世的情形,一旁的大小妹的哭声更大了。
“老爹,我来看您了。二郎陪您老再喝几杯酒。”王源低声说话,将带来的一坛子酒尽数洒在坟头。李欣儿也跪在一旁磕了几个头,低声的祷祝。
黄三道:“二郎,十二娘,起来吧,地上凉的很。我爹知道你们来看他一定很高兴的。”
王源缓缓起身,黄英也扶着李欣儿起来。王源站在坟前往四周张望,周围一片荒凉,草木荆棘横生,显得甚是杂乱,不觉皱了眉头。
“三郎,为何要将老爹葬在这里?这里只有老爹的坟在此处,为何不是葬在南边的坟地里?那里是成都百姓的葬场,埋在南坡不好么?”王源问道。
“二郎有所不知,这是我爹临去时要求的。他一直念叨着说想念长安老家,说活着不能回去,死了要葬在北坡那样可以看到通向东边的回长安的路。我没有办法,这才在北坡寻了这处平坦之地安葬了。”黄三沉声道。
王源沉默半晌道:“老爹是想落叶归根啊。先葬在这里,待收复了长安,咱们重新将老爹收殓,在长安城外的坟地安葬。也了了老人家的心愿,你看如何?”
黄三道:“甚好,我也是这么打算的。和我娘葬在一处。不然一个在长安,一个在成都,远隔千山万水,魂魄都难归一处。”
王源见他说的凄凉,心中甚是沉重。魂魄之说只是虚妄,但死后不能归家却是憾事,这事儿需得了了。
王源亲自动手,带着众人将坟墓周围的枯树杂草清理一番,将碎石土块也搬运一旁,收拾了一番。稍微看着整洁一番才稍稍心安一些。
“二郎,有件事我不知当讲不当讲。”离开之前,踌躇半晌的黄三忽然开口道。
王源微笑道:“三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了?你我兄弟之间有什么话不能说?”
黄三憨憨的笑了笑道:“我是怕说出来二郎为难,但今日在我爹的坟前,我想问问这件事。也算是了一桩我爹的心愿。”
王源笑道:“说吧,我怎么觉得好像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呢。”
黄三看了一眼李欣儿道:“十二娘,您莫见怪,这件事确实是我爹的心愿,着我跟二郎提一嘴。事儿成不成是一回事,但我若不说出来便是不孝了,我怕我爹会责怪我。”
李欣儿笑道:“黄三哥,有什么话就说便是,有什么见怪不见怪的。你和二郎就像亲兄弟一般,咱们都是一家人,可莫见外。你这么一说,我都觉得心里噗通噗通的,好像真的是什么大事儿。”
王源拉着黄三坐在黄老爹坟前的石头上道:“三郎,说吧,老爹也在,有什么只管说。”
黄三咬咬牙道:“好,那我便说了。是这样,我爹这几年在成都日子过得很是舒心,我一家老小托庇于二郎的照顾,我黄家能有今日也是二郎提携。我爹在世时常说,我黄家受你们王家两代的恩惠。当初我爹娘流落京城时,是你王家老大人夫妇收留了他们才活下来。现如今我们也托庇于二郎的照应。受你们王家两代恩惠甚多。”
王源皱眉道:“三郎,你怎么说这样的话。你这是把我当了外人了。”
黄三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爹是告诉我们,我黄家不会忘记王家的恩惠。”
王源摆手道:“你到底要说什么?要全是这样的话,我可要不爱听。”
黄三忙道:“二郎莫急,听我说便是。我爹说,这几年他过得舒心,但有一件事,他心里一直别扭的很。前两年他跟我说过,我没接他的话茬儿。但是他临去前又叮嘱我这件事,我翻来覆去的想,该跟二郎说说这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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