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琯脑脑门上青筋暴起,脸上通红几乎要渗出血来。王源将大帽子死死扣在自己的头上,看来今日是真的要对自己动手了。眼下唯一能解决的办法便是说服玄宗不要相信王源的话。
于是房琯噗通跪倒在玄宗面前泪下如雨叫道:“陛下,臣对大唐忠心耿耿,此心可昭日月。陛下万莫相信王源的话,臣确实犯了过错,但这只是无心之失,并非刻意为之。挪用粮草募兵也是想着能更早的平息叛乱,早日让陛下能回归长安啊陛下。”
玄宗面色沉郁,他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房琯跪在自己面前连连磕头的样子甚是可怜,玄宗也根本不信房琯会真的故意捣乱。然而一旁的王源双目喷火气势汹汹,玄宗却也不能无视。或者说他不敢无视。若要在王源和房琯之间选择的话,目前情势下,玄宗当然只能选择王源。
“莫要吵闹,朕要问个清楚。”玄宗眉头紧锁喝道。房琯赶忙闭嘴,跪在地上仰头呆呆看着玄宗。玄宗转过头来,对一旁垂首而立的李瑁沉声道:“李瑁,募兵之计当真是房琯教你的么?”
李瑁脸上流着汗,心中‘噗通噗通’狂跳不已。这个王源已经将房琯的行为界定为资敌谋乱的举动了,到这时候自己可不能犯糊涂。
“启禀……父皇。这件事确实是……房琯去寻儿臣时提及。儿臣思虑不周,加之又平叛心切,便脑子一热开始干了。儿臣该死,请父皇恕罪。”
玄宗无语,原以为自己的儿子之中也有有见识之人,但现在看来却还是别人给出的主意。失望之余,玄宗心中叹息:“你脑子一热,朕何尝不是脑子一热?王源刚才那话虽然是说房琯,但你募兵的事情是朕准许的,他的话何尝不是在说朕?”
但事到如今,玄宗是绝不肯将过错往自己身上揽的。
“房琯,你太让朕失望了,朕……朕差点让你蒙蔽了。”玄宗叹道。
房琯彻底傻了眼,呆呆看着玄宗道:“陛下……臣没有,臣岂敢蒙蔽陛下……陛下明鉴……”
“莫说了,你怂恿寿王募兵,挪用大军军粮给他,便是陷他于不义。寿王被你蒙蔽,他跑来跟朕说,朕也是糊涂,没有派人去查清楚,所以朕也被你蒙蔽了。你啊你,你太让朕失望了。”玄宗叹息道。
房琯呆呆的看这一对父子,他明白了,陛下和寿王这是要彻底划清和此事的界限并且要放弃自己了。陛下的话只维护了寿王,责任尽数推到了自己的头上,这不仅是放弃,而且是落井下石了。
情急之下,房琯已经不顾一切,仰头对着王源咬牙叫道:“王源,你不过是不希望陛下身边有另外的兵马保护罢了。你只是要用神策军牢牢控制住陛下。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是在学曹操,你想挟天子以令诸侯。”
此言一出,全场寂静无声,所有人都呆呆的看着房琯。散花楼的院子里就连风都似乎停了,花枝也似乎停止了摇摆,鸟儿都呆愣在枝头,全部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般。
玄宗看着房琯的眼神很是无奈,这房琯当真是个蠢货,本来自己还打算尽量保住他的性命,毕竟所谓资敌勾结之举也只是说说而已,并无什么根据。无非便是挪用大军粮草的罪责,自己若执意保他不死,最多只是革职而已,不会人头落地,王源应该也不会太坚持己见。然而,当房琯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便再也没有活路了。就算王源不动手,玄宗也要下旨杀了房琯。自己不这么做的话,便是表示对他这种极度冒犯王源之言的认可,那样一来王源怕是真的要做出一切不可预料之事了。虽然在玄宗看来,房琯说的话未必没有道理,可是目前的局面,得罪了王源便失去了一切,玄宗很清楚这一点。
“呵呵呵,很好,我当你为何在后面搞小动作,原来你对我竟然已经恨之入骨,不惜以这种话来污蔑我。好,我是曹操,我挟天子以令诸侯,我是个大奸臣。你比喻的很好。早知如此,我便不该去马嵬坡迎驾,不该请陛下入蜀避难。没想到到如今居然落得这般评语,当真是让人心冷。”王源冷笑连声,站起身来。
玄宗忙道:“王源,莫要听他瞎说,朕知道你对朕忠心不二,此人口不择言,朕要重重的处罚他。”
王源拱手道:“陛下,您虽大度,臣却小气,臣被人冠以如此污名,臣已经无法再立足朝堂之上。臣这便告退回府,等候陛下降旨赐罪。臣挟天子以令诸侯,这是谋逆之罪。臣和一家老小都会在府里等着陛下抄家灭杀,臣愿意以全家性命证明自己的清白。臣告退了。”
王源转身阔步走下台阶,玄宗在后高声叫道:“王源,王源,朕并不那么想,你且留步。”
王源回身拱手道:“陛下,请恕臣无礼,臣不能留在这里了,臣已经心灰意冷,臣不想再看到这个人。”
在玄宗目瞪口呆的目光中,王源扬长而去,阔步消失在垂门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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