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宗沉吟半晌道:“给封常清平反倒不是难事,但朕其实担心的是,高仙芝恐是不肯在你之下。若是因为如此,朕想着干脆这样,让他收拾安西河西旧部,在招募一些兵马让他统帅,随便封他个大将军的职位,这样也不至于让他于你相争。”
王源甚是无语,玄宗当真是无时无刻不想搞点事出来,他这么说既是让自己觉得他是完全宠信自己的,又巧妙的无中生有的让自己和高仙芝之间弄出些矛盾来,而且这么做其实便是变相的让高仙芝重新拉起一只不属于自己统帅的兵马,将来好作为他的依靠,可谓煞费苦心。
“陛下多虑了,若高仙芝要当兵马大元帅,臣让给他便是,只要能平叛,臣绝对不会有意见。”
“不不不,朕心目中的大元帅只有你胜任,朕谁也不会给。若非是你在马嵬坡救驾,朕现在还不知是和情形。”玄宗连声道。
“陛下,不瞒陛下说,我昨日刚去他府上和他长谈了一番,高仙芝并无此意。我之所以说他有心病,便是从他的话语之中判断而知。否则臣也不贸然再提此事。臣实在不想让如此帅才赋闲于家中,何况他还是有心效力的。”
玄宗脸上微微变色,沉声问道:“你和他谈过了?他和你说了什么?”
王源知道玄宗是担心高仙芝将那日召见时对他说的那些话都告诉了自己,于是微笑道:“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有些怨言罢了。臣毕竟跟他有过交往,三言两语之间便知道他对封常清之死耿耿于怀。这便是他拒绝陛下的原因,可能是陛下并未下诏给封常清平反正名的缘故。”
玄宗兀自不放心,试探问道:“他有没有提朕召见他时所说的话?”
王源摇头道:“臣没问,他也没说。臣岂敢去询问陛下和他之间的言语,臣又不是不懂朝廷规矩。况且那日的召见之事,陛下事后都跟臣说了,臣又何必问他。”
玄宗暗嘘一口气,笑道:“是啊,朕是想知道他是不是对朕有不满之意。封常清的事朕当日确实没有提及,其实朕早就想给封常清平反昭雪。若他因为此事有心病的话,朕立刻下旨给他平反便是。”
王源笑道:“陛下圣明,原来陛下早就有了这打算,那便好办了。圣旨一下,我想高仙芝必会欣然就任了。”
玄宗想了想道:“他真的只愿意为你之副?不愿意重新组建一军么?要不你再去问问?你莫误会,朕的意思是说,高仙芝为人高傲,我怕他为你之副心有不甘,不听你的号令。那岂非是让你难堪?”
王源心中大骂,口中却道:“这样,陛下既然有此担忧,臣便再去跟他挑明便是。臣便跟他说,要么听我差遣,要么重组一军他自己统领,看他如何选择。”
玄宗眉开眼笑道:“对对,你问个清楚为好,免得到时候心生间隙。哎,王源,你说朕这个皇帝当的难不难,成天担心这个担心那个,臣子的心情要照应到,还要一碗水端平。又担心处事不公,当真是如履薄冰呢。”
王源笑道:“是啊,陛下确实挺难的,臣等也无法为陛下分忧,甚是惭愧。”
玄宗呵呵而笑,王源也微笑不语。正事谈罢,王源也不愿久留,便要告退。临出门时玄宗忽然叫住了王源问道:“王源,秦国夫人现在居住在何处你可知晓?”
王源愣了愣道:“陛下,臣还真不知道秦国夫人的落脚之处。那日柳钧护送她来成都,安顿在何处,柳钧并未告知臣。”
玄宗笑道:“你和她不是……呵呵,你们之间不是关系亲密么?怎么连你也不知道么?”
王源正色道:“陛下,莫听外边闲言碎语,我和秦国夫人之间可没什么。此事柳钧当知,我问了柳钧他不肯说,想必秦国夫人不愿他人知晓,我再问也是无趣。陛下若想知道的话,不如亲自宣柳钧来问便是。”
玄宗想了想道:“罢了,不问也罢。八姨想必是恼了朕了,不愿和朕再见面。朕即便知道了她的住处,宣她来见她也未必肯见朕。哎,她定然恨死朕了,朕下旨杀了贵妃啊。这是朕的错啊。”
提及杨贵妃,玄宗满脸羞愧,神色黯淡了下来。
王源轻声道:“陛下莫要多想了,大事要紧,那些事便忘了吧。秦国夫人不愿来见也罢,免得见了她勾起了陛下的伤感。陛下还是淡忘此事吧,那件事是太子和陈玄礼他们的罪过,陛下不用自责。”
玄宗长叹一声,沉默不语。王源躬身退出书房,回头看去,玄宗入泥塑木雕一般呆呆的坐着,显然又陷入了马嵬坡的那场变故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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