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事业太忙,觉得我妈仗着怀孕无理取闹,后来我渐渐从支离破碎的通话里听出头绪,是我妈怀疑我爸在外面有人了。”丁苒说着说着就有鼻音了,眼泪来的毫无征兆。
周怀景动作轻柔的把丁苒掰过来,从床头柜上抽了一张纸,把她的一脸泪水擦了,依旧是没说话,他一直在等她发泄。
“我妈这样过了一二十天后,就开始跟谁都不讲话,脸上神色郁郁的,我和外婆一个小一个老,压根不懂什么心理常识,长大以后才知道,这是得产前抑郁症了。也许因为情绪影响了生产,预产期过了十天,我妈才发作要生。再到生产时,难产,大出血,她和肚子里的都没活下来。”
丁苒像是终于讲完了,重重地抽了一下鼻子,放松后,揪着周怀景胸前的睡衣就不撒手,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的说话,“我妈快咽气,医生叫我进去...我喊她,她怎么都不应我,我就一直喊,她却还是不应。”
周怀景怕丁苒憋着,把被子掀开,半截身子都露在了外面,室内虽然开了空调,但温度却并不高,然他感受不到一丝凉意,他觉得胸口仿佛有一把火正烧得旺,灼得他生疼。
“我妈就一直望着门外,我就听到我外婆嘶着嗓子喊‘正珺,你再等等,他还在赶回来路上。’我站在那,我觉得我妈真傻,傻透了,我这么叫都不应,却在等一个赶不来的人。”
周怀景感觉到睡衣已经湿透了,丁苒的眼泪一点点地开始沁在他的皮肤上,“乖,歇会。”
“我怎么有这样的爸,我妈当时失血过多都意识模糊了,还在盼他,他...他却一直不出现。”
丁苒就又保持这个姿势哭了一会,到最后整个人都一颤一颤的,也没说话了,慢慢平复下来了。周怀景起身去浴室洗了个热毛巾出来,把她的脸和脖子全擦了一遍,然后把她用被子裹紧,自己去换了件睡衣,这才上床。
因为这一天经历了太多,又哭了这么一场,丁苒很快就睡着了,周怀景却一丝睡意都没有,听着身旁的呼吸声,他觉得胸腔还是火烧一样的难受,只有七岁时就已经需要去经历这些事了,他怎么能不放在心尖好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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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苒一早起来,双眼肿得不成样子,双眼皮都不见了,用冰块敷了好一会,还是没消下去。
周怀景看着她满脸憔悴的模样,给她倒了杯牛奶,“要不今天请假?”
丁苒急忙摆了摆手,“最近就是医院忙得时候,连我那个师哥都被分去门诊了,我再请假,秦知络得疯。”
周怀景看着她坚持,无可奈何,只得说道:“那我送你去上班。”
因为是周六,周怀景放假,丁苒在车上就一直在吩咐他收拾收拾家里,看着她神采飞扬的安排这些,周怀景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昨晚她哭过后,今天早上起来,除了抱怨眼肿了,其它的事她仿佛未发生过。
丁苒到医院,上楼正好碰着秦知络。秦知络昨天没有进手术室,但也知道这么一回事,此时看到丁苒肿得一塌糊涂的双眼,笑了笑安慰道:“昨天吓着了吧,我们虽然是救人性命的,但一切尽力了就好。”
丁苒唔了一声,想了想,还是没回她什么话。
待两人走到科室门口,就瞧见那蹲着一个人,指尖夹着根烟,头埋在两膝之间。丁苒原本看衣服就猜出来是谁了,没准备打扰。而秦知络穿了一双低跟的鞋子,走起路来有点声响,那人听着,抬起头来,正对上丁苒的眼睛。
“丁医生”
“怎么出来了?”
“烟瘾犯了。”那人手微抬,指尖烟雾缠绕。“丁医生,我待会方便过去找你一下吗?”
丁苒点了点头,又说道:“病人现在闻着烟不好,你多散会味再进去。”
男人把烟在窗台上按灭了,烟头拿在手中,微弯着背走向了垃圾桶。
丁苒扭头觑了一眼,就急忙往科室走去了。
那年,丁致和赶回来时,田正珺已经断气了,死不瞑目。
田正玮要带丁苒回c市养,被外婆制止了,说还是放在父亲身边养合适。丁苒那时候没懂恨,心里就是气,气丁致和为什么不早点回来,因着两顿饭都没有吃。丁致和也没有吃,丁苒从房间出来上厕所,就看见他坐在沙发上,指尖也是猩红一点,看向她时,满脸毫无生气,那是她印象里从未有过的爸爸形象。
丁苒的步伐移了个方向,坐到了餐桌上,端起饭开始吃,和着泪水一起。纵然她心中有怨,可那人是她爸,他也失去了。
以后的二十年他们过的表面和谐,不亲近也不争吵,内心的隔阂有时变厚,有时又薄一点,直到有人添了一把火,催熟了隔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