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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生死:泡沫破灭中的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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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马化腾答:“因为我们缺200万美元。”

    马化腾后来解释说:“我们是按未来一年需要的资金来估算的,购买服务器加上发工资,预估需要1000万元,这样倒算出公司估值为多少。我们不愿意失去公司的控制权,所以能让出的股份,最多是一半。曾李青写的是200万美元,我咬了咬牙,又加了20万美元,因为还要送一些股份给两个中间人。”

    整个融资谈判进行得还算顺利,曾李青奔波于深圳、广州和香港三地,对IDG说盈科那边很积极,对盈科则说IDG马上要签字了。“盈科比较犹豫,抱着可投可不投的姿态,相比之下,IDG还算积极。其实,他们都看不清楚,就互相壮胆,说一家投,另一家也跟投。在最后时刻,王树提出了对赌条款,在协议签订后,先投一半的资金,我们在一年内须达到一定的用户数量,否则另外一半的钱就不给了,而他们仍然占20%的股份,我们答应了。”曾李青说。

    就在协议敲定的过程中,腾讯的账上已经弹尽粮绝了。王树回忆说:“我现在还记得,因为要起草各种法律文件,而且公司的钱在境外,进入中国需要报批外管局,手续很复杂,至少要一个月钱才能到账。可腾讯这边等不及啊,于是我拜托广州的一个朋友,请他个人先垫资450万元给腾讯救急。”

    投资协议是在2000年4月签订的,三方没有坐在一起举办任何仪式,只是通过传真机,各自签字了事。那天,5个创始人默默地围在传真机前,看着协议一页一页传过来,马化腾问曾李青:“就这么签了?”曾李青督促说:“就这么签了吧,再迟就来不及了。”

    真的再迟就来不及了。

    IDG与盈科投资腾讯的那个时刻,正是互联网世界由大晴转大阴的“窗口时间”。

    在过去的一年多里,互联网经济突然成为全球资本市场最炙手可热的投资概念。主要以互联网公司股票构成的纳斯达克综合指数在1991年4月只有500点,到1998年7月跨越了2000点大关之后,猛然走出一波痛快淋漓的跨年大行情,到2000年的3月9日,纳斯达克指数赫然突破5000点,举世一派欢腾,市场的繁荣把人们对互联网的热情推到了沸腾的高度。美国商业战略家加里·哈梅尔像先知一样地宣称:“当下正是改写游戏规则的千载良机。”

    与世界资本市场相呼应,中国的股市也在1999年的5月19日突然出现井喷行情,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上证综指一举冲到1700点,涨幅超过50%,形成了著名的“5·19行情”。中国仅有的几家互联网公司也受到了北美投资人的青睐,1999年7月14日,由香港商人叶克勇创办的中华网抢先在纳斯达克上市,融资9600万美元。中华网除了收购过几家国内网络公司之外,并无重大作为,然而它却靠“中国概念”在美国股市大受追捧。1999年11月,中美达成WTO准入协议,中华网股价一天之内飙涨75%,其股价一度被推高到令人咋舌的每股300美元,公司市值50多亿美元,相当于电信制造业巨头爱立信当时的市值。2000年4月13日,中国最大的门户网站新浪获准在纳斯达克正式挂牌交易,融资6000万美元。网易与搜狐也即将在未来的三个月内完成上市(它们分别于7月5日和7月12日登陆纳斯达克)。甚至有确凿的消息透露,深圳证券交易所正在紧锣密鼓地筹划“中国的纳斯达克”——创业板,届时中国的互联网公司将有机会在本土资本市场获得融资机会。可以说,IDG与盈科在短短的三四个月里,决定对毫无盈利模式的腾讯进行投资,正是这股超级大热浪中的一个极小的插曲。

    然而,崩溃在谁也没有预料的时刻发生了。

    从2000年4月的第二个星期开始,一直高傲地一路上飙的纳斯达克指数在毫无预兆的情形下突然调头下坠,综合指数在半年内从最高的5132点跌去四成,8.5万亿美元的公司市值蒸发,这个数值超过了除美国之外世界上任何国家的年收入。仅美国在线一家公司就损失了1000亿美元的账面资产。几乎所有知名的互联网公司都遭遇重挫,思科的市值从5792亿美元下降到1642亿美元,雅虎从937亿美元下跌到97亿美元,亚马逊则从228亿美元下跌到42亿美元。

    在这轮大股灾里,在纳斯达克上市的几家中国公司也不能幸免,新浪的股价跌到1.06美元的低点,搜狐跌至60美分,网易更惨,它的股价一度只有53美分,遭到交易所发出的“退市警告”。泡沫破灭了。互联网的冬天将持续到2001年的5月,期间,哀鸿遍野。

    很多年后,回顾这段经历,腾讯的几位创始人仍然心有余悸。

    从1999年11月出现资金危机到2000年4月完成融资,同时,纳斯达克泡沫破灭,留给腾讯的时间其实只有6个月。在这6个月里,如果马化腾和曾李青没有及时地找到IDG和盈科,如果IDG不愿意冒险,如果盈科不那么有钱,甚至,如果王树没有在协议签订之前就“超出责任”地划出了450万元——当时有很多投资协议在执行过程中作废,也许,失血殆尽的腾讯将倒在2000年的那场互联网股灾中。在所有的商业故事里,运气是最神秘的那一部分,几乎有一半的创业者“死”在运气这件事上,而且,你无法解释。

    从OICQ到QQ

    任宇昕是在腾讯最缺钱的时候进入公司的。他于2000年1月入职,是严格意义上第一个从社会上招聘来的员工。

    1975年出生的任宇昕从小在四川成都长大,早在小学四年级的时候,他就在少年宫学会了计算机编程。上初中二年级时,他编写了一个飞行射击的游戏软件,被刊登在一家电脑报上,得到了20元稿费。从成都电子科技大学计算机系毕业后,他南下入职华为,担任程序员。

    1999年12月,他有一位同在华为上班的中学同学编写了一个棋牌游戏软件,想要卖给刚刚有点火起来的腾讯,挂到OICQ上。在一个周六的晚上,任宇昕陪他到赛格科技创业园的腾讯公司上门主动推销,那时的马化腾和张志东对游戏毫无兴趣,四人坐在办公桌上东拉西扯起来。张志东问:“你们华为是怎么管理的?”任宇昕说:“我们从来不允许坐在办公桌前。”临分手时,马化腾突然问任宇昕:“你愿意来我们这儿上班吗?”第二天一早,整宿未眠的任宇昕给马化腾打电话说:“我愿意。”

    在任宇昕的记忆中,初到腾讯时,有两个印象最为深刻。

    第一是上班没有时间观念。华为公司推行的是军事化管理,军人出身的任正非要求每一个制度的执行都必须像军队一样严明,可是在腾讯却大有不同。任宇昕第一天上班,按通知在9点准时到公司,却发现大门紧锁,枯等了大半个小时,才有人姗姗来迟,而马化腾则过了10点才出现在办公室里。到了下午5点的下班时间,整个公司没有一个人离开,还没有正式入职的许晨晔和陈一丹在这时才来公司处理事务,马化腾一般会工作到10点以后,很多人就一起陪着。

    第二是称呼没有等级观念。全公司没有一个人被叫作“总”,所有人都有一个英文名字,马化腾叫Pony,张志东叫Tony,曾李青叫Jason,陈一丹叫Charles,许晨晔叫Daniel,吴宵光叫Free,大家都直呼其名。任宇昕也为自己起了个英文名,叫Mark。这在腾讯成了一个传统,每个腾讯员工都有一个英文名,后来者的名字若与老员工有重复,则会加上一个中文姓,比如Mark Li,Tony Liu。

    任宇昕被分配到张志东领导的开发组,负责编写腾讯的第一个基于网页的BBS社区软件。那时的腾讯正挣扎在生死边缘,有几位早期的员工相继离开了公司,其中包括“夜猫”等人。3个月后,任宇昕就当上了网页Web组的小组长。

    也就在这段时间,美国国家仲裁论坛(NAF)对美国在线对腾讯的仲裁案做出裁决。2000年3月21日,仲裁员詹姆士·卡莫迪签署了仲裁判决书,判定腾讯将OICQ.com和OICQ.net域名归还给美国在线公司。对于腾讯来说,这不是一个意外的结果,在1999年10月收到律师函之后,张志东就着手新版本的开发。让大家苦恼的是,用什么新名字来代替OICQ。

    根据几位创始人的回忆,新名字的诞生经过是这样的:有一天,吴宵光在公交车上听两位网友在聊起他们的OICQ号,将之叫作QQ。他回到公司后说起此事,立即得到马化腾的回应,“就叫QQ了”,从此定名。

    不过,我在查询当年报纸时,也发现了另外一种可能性。2000年9月7日的《南方都市报》刊出过一篇题为“将聊天进行到底”的新闻稿,记者写道:“支持成千上万的网虫们乐此不疲的是网络聊天软件,这类软件中以ICQ和OICQ最为著名,因此聊天软件理所当然地被一些业内人士亲昵地称作为QQ。”也就是说,在早期的一段时期里,QQ是所有聊天软件的非正式统称,它后来被腾讯大胆地“据为己有”。

    2000年11月,腾讯推出QQ 2000版本,OICQ被更简洁的QQ正式取代,原来的www.oicq.com域名也被放弃,代之以新的www.tencent.com

    QQ 2000版是QQ迭代历史上的一个经典版,在这个版本中,第一次采用了多种级别的保密选项,增强了个人资料和保密信息功能,推出了QQ资讯通和腾讯浏览器(Tencent Browser),这意味着QQ由一款纯粹的即时通信工具向资讯门户和虚拟社区悄悄转型,日后QQ的种种变化都基于这一理念。此外,张志东还消除了一个法律隐患:之前的版本中,腾讯肆无忌惮地采用了唐老鸭、大力水手、米老鼠等迪士尼公司的卡通形象,此次也被全数去除,换上了东利行设计的企鹅系列卡通形象。

    MIH的意外进入

    在整个2000年,腾讯的处境仍然是让人担忧的。在泡沫破灭的阴影里,投资人渐渐失去了信心。

    首先萌生退意的是IDG。在过去的3年里,IDG先后投资了80多家创业型公司,总计投资额约1亿美元,即每家投资50万到150万美元左右,采取的是广种薄收的战略,其中投资于财务软件公司金蝶一案算是成功,这家企业于2001年2月在香港联交所创业板上市。其余投资的数十家互联网类公司,在本次大寒冬中几乎全数遭到重创,尤其是重资进入的电子商务网站8848,倒在上市前的最后一道门槛上。而原本寄予期望的深交所创业板也无人提及。在最为暗淡的时候,IDG需要一次套现存活。

    在IDG看来,腾讯的商业模式并不受主流的资本市场青睐,而且,它实在太烧钱了。马化腾将融资所得的资金几乎全数用于服务器的添置,可是,在用户急剧增加的同时,盈利仍然遥遥无期。到2000年年底,腾讯再次出现资金危机,曾李青不断地约王树见面,希望能够追加投资。磋商几次陷入僵局,马化腾坚持创业团队必须保持控制权,而IDG和盈科不认为在当前的形势下,腾讯还有溢价增发的空间。

    于是,王树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案,两家股东对腾讯提供200万美元的贷款,以可转换债券的方式执行。不过谁的心里都清楚,如果这笔钱也花完了,就再也不会追加投资了。IDG开始张罗着帮忙寻找新的买家。

    “当时觉得,最可能的买家是已经上市的那几家门户网站。IDG去找了搜狐的张朝阳,被拒绝了。我和张志东到北京,去找了新浪的王志东和汪延,也被拒绝了。在互联网业内的技术人员看来,腾讯的活,他们自己都能做,干吗要花几百万美元去买呢?而且当时纳斯达克的股价‘嗖嗖’地跌,大家谁也不敢轻举妄动。”马化腾说。

    除了新浪和搜狐,IDG还牵线找了雅虎中国,被拒绝。马化腾去拜访了同样在深圳,也是由IDG投资的金蝶,被拒绝。曾李青还辗转找到大名鼎鼎的联想集团,当时的联想正与美国在线合力推广门户网站FM365,当然也拒绝购买。

    另一家投资人盈科也加入了拯救腾讯的行动中。他们与有国资背景的中公网谈判,试图投资中公网,并由其收购腾讯,实现业务整合,这个方案中途夭折。接着,盈科把腾讯推荐给自己控股的TOM.com,被管理层拒绝。盈科甚至还找来香港著名导演王晶,想把腾讯的用户与电影业结合,看看能否有盈利模式的创新,这一超前的构想当然也不了了之。

    2000年第四季度在四处碰壁之中一天一天地过去了,腾讯的用户数仍然在惊人地猛增,注册用户很可能在半年内就要突破1亿的惊人纪录,可是全中国却没有一个人愿意购买它的股份。

    眼看着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马化腾的好运气又开始“发功”了。

    2001年1月,一位美国人带着一个中国人突然出现在赛格科技创业园的腾讯办公室里,他操着一口流利的汉语,自我介绍说叫网大为,是南非MIH中国业务部的副总裁,随同者是MIH投资的一家中国公司世纪互联的总裁。马化腾与曾李青第一次听到MIH这个名字。

    在中国,了解MIH的人不超过100人。这是一家总部在南非的投资集团公司,是南非最大的付费电视运营商,当时是纳斯达克和阿姆斯特丹两地的上市公司,它多年在新兴国家投资新媒体,自称是“全球前五位的媒体投资集团之一”。1997年,MIH进入中国,参与投资了《北京青年报》和脉搏网。

    网大为是在无意中发现腾讯的。“我每到一个中国的城市,就去当地网吧逛,看看那里的年轻人在玩什么游戏。我惊奇地发现,几乎所有网吧的桌面上都挂着OICQ的程序,我想,这应该是一家伟大的互联网企业。在2000年年底,我接触几家想接受投资的公司总经理,发现他们的名片上都印有自己的OICQ号码,这更让我激动,想要看看这是一家什么样的公司。”

    直觉是通往真理的一条捷径。网大为在直觉的引导下找到了赛格科技创业园东栋四层的腾讯公司。

    马化腾坐在电脑前,让网大为看QQ(此时新版本上线,OICQ已经改名QQ——编者注)的用户增长曲线,告诉他,每天的新增注册用户约有50万人,相当于欧洲一个城市的人口。而腾讯与中国移动正在进行的“移动梦网”计划,更是让网大为隐约看到了盈利的可能性——我们将在下一章对此进行细致的描述。

    双方很快进入实质性谈判。网大为开出了两个条件:第一,对腾讯的估价为6000万美元,MIH愿意用世纪互联的股份来换;第二,MIH希望成为第一大股东。

    对于这两条,几位创始人当即表示不同意。在股份比例上,他们的底线是绝不放弃控制权。不过,让他们高兴的是,“至少第一次有这么高估值的价格出来了”,腾讯的估值比一年前整整高出了11倍。

    两个月后,网大为做出让步,MIH的投资将全部以现金支付,不过,在股权比例上,希望得到腾讯的帮助。

    IDG听到MIH的报价大喜过望,仅仅投资不到一年的项目,竟能得到11倍的退出溢价,这在互联网大寒冬中是不可思议的战果。IDG北京总部同意出让所有20%的股份,可是深圳的王树却提出异议,在他的坚持下,IDG出让12.8%,保留了7.2%。

    盈科方面却犹豫再三,它既不想追加投资,也不愿意出售股份,MIH“哄抬物价”让它进退两难。马化腾与曾李青前往香港同“小超人”李泽楷见面。

    “那天,‘小超人’在花旗大厦的餐厅里请客,很多人像追明星一样围着他。我们在旁边找了张桌子坐下来,他抽出一点空隙跑过来聊了十来分钟,然后又像蝴蝶一样飞走了。他实在太忙了,简直就是商业界的‘刘德华’。”曾李青回忆说。到2001年6月,盈科因收购香港电讯举债过多,连续两个季度出现巨额亏损,这才不得不将全数20%股份售予MIH,套现1260万美元。

    就这样,峰回路转、让人窒息的腾讯股权交易案尘埃落定。偶然闯入的MIH以32.8%股份成为腾讯的第二大股东。腾讯估值为6000万美元,与新浪在纳斯达克的融资额相同。获得投资的腾讯从此摆脱了资金短缺的困扰。

    与第二次融资成功相比,同时还有几件值得记录的事情发生:5月,纳斯达克指数在这个月触底反弹,互联网的大寒冬即将结束;也是在这个月,QQ的注册用户达到1亿。

    这就是创业到第20个月的腾讯:在走了一段弯路之后,它找到了核心产品,拥有了一支志同道合的团队和一个可爱的品牌形象,它还不知道该如何盈利,不过已经有人愿意为它的未来买单。在一场突如其来的漫天雪灾中,它被命运眷顾,挣扎着熬过了生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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