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严仰起了头,目光有些空洞地看着树头仍茂盛着枝叶,似自言自语地问道:“你说这样做对吗?拿着我杨家上下十几口人的性命去赌一个口头的约定。”
我想了想,答道:“碍着麦帅的声望,他也不敢伤你们的性命。而且,别忘了还有我呢,总不能叫你们家死人的。”
“你?”杨严讽刺地勾了勾嘴角,“就凭你一个接一个地给齐晟生孩子?”
我拿眼瞪他,这不才生了俩嘛,什么叫一个接一个地生?
杨严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道;“有的时候我真的不懂你们,你,九哥,还有我爹,尤其是九哥和我爹,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拿身家性命去赌这样危险的一个局,若换做了是我,我宁可玉石同碎,拼死一搏,也不会这样委曲求全。”
我看着他那张年轻而张扬的面容,低低地叹了口气,“其实,他们也选择了拼死一搏,只不过是另外一种形式罢了。先置之死地而后生。”
杨严听了却是冷哼了一声,说道:“若我不先发制人,终必为人所制,置之死地而后,等死耳,不如速发难。”
那边写意已是端了茶水过来,恭敬地把茶杯放到了杨严的手边。
我瞄了一眼写意,心中忽然起意,便笑问他道:“你说现在很多给你说媒的?”
杨严点了点头,“挺多。”
我又问:“可有中意的?”
杨严摇了摇头。
我便指着侍立在一旁的写意,笑着问他:“你看我身边这个丫头怎么样?”
杨严脸皮厚得出名,闻言竟然真的抬头去细细打量写意,一下子把写意瞧得又羞又窘,使劲地低垂着头,恨不得能咬上自己胸脯子一口。
偏杨严打量完了,还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答我道:“挺好。”
写意羞得连耳朵都是红的了,再待不住了,匆匆冲我曲了曲膝,躲流氓一般仓惶地退了下去。
杨严看着写意的背影,嘴角勾了勾露出一丝讥诮,然后又转头看我,问道:“你说我现在是不是真该娶个媳妇了?到时候事发的时候,也能多拉一家子进来,人多热闹啊!”
我笑了笑,“行,你现在看着哪个不顺眼,你就去娶他的闺女好了。”
杨严嘿嘿冷笑一声,说道:“那我最该娶的就是你的玮元公主了!”
玮元公主是葳儿的封号,只听这名字的寓意就知道她在齐晟心中的地位。
我自认为开明的家长,一直觉得年龄不是问题,更别说我自己这里连性别跨过去了。听他这样说也不觉得恼怒,只随意地耸了耸肩膀,答道:“无所谓,只要你能坚持锻炼身体,保持身心健康,待二十年后葳儿若是愿意嫁你,我是不会棒打鸳鸯的。反正丈母娘看女婿,总是越看越好的。”
说完了就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他。
杨严被我噎住了,一张俊脸跟调色板似的,先是渐渐憋得通红,然后转青,最终终于变成了白,怒道:“你这样的母亲,真是少见!”
我笑了笑,高声招呼宫女过来给杨严换茶水。
趁着宫女还没过来,杨严从矮凳上站了起来,弹了弹自己的袍角,用阴森森的语气威胁我道:“你也是知道我的手段的,我盼你守诺,否则,我定然不会放过你。”
我头也没抬,只用腿颠着怀里的齐灏,嘲道:“什么手段?上树的还是爬墙的?”
“你!”杨严想发火,却又忍下了,弯下腰来歪着头瞅着我,脸上已是恢复了笑嘻嘻的神态,道:“我就把你从这宫里偷出去,再丢进宛江里,叫你顺着江水漂上百八十里。”
我就想起那次在宛江落水的事情来,忍不住轻轻地打了一个冷战。
杨严觉得自己总算是找回了场子,哈哈大笑了两声,扬长而去。
十月,正当杨家在盛都风头正盛的时候,有御史参杨豫骄傲自满,蓄养庄奴,抢占民田,欺压百姓,暴虐凶横。齐晟一连压下了十几道折子,没想到不仅没把此事压下去,反而引起了御史们的强烈反弹。
十月十一,最早弹劾杨豫的两名御史突然在家中被杀,此案立时震惊了朝廷内外。十月十三,都察院左、右都御史带领着手下百十号兄弟,浩浩荡荡地来到了大明宫含元殿外,一撩袍角齐刷刷地跪在了大明宫宣政殿外,要求齐晟彻查此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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