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定亲了。”
陆思琼也不知为何,突然蹦出这么一句。
隆昌公主后肩微颤,放开少女望着她询道:“我听邪儿说了,是皇姐的儿子?”她目光渐凝,眸底复杂。
“是。”闻者颔首。
这些年,隆昌公主总忘不了幼年的姐妹情分,可她信任的、依赖的皇姐,当年却亲自喂自己喝下红花。纵使踏上和亲之路时,袁妙告知自己孩子还在,但还是不能原谅长姐出面帮了母妃。
皇姐明明知道,那个孩子对自己有多重要!
即使是动过手脚的药,可她终究还是拿自己骨肉的性命在赌。
再者,被她视如兄长的姐夫建元侯,又亲自隐瞒了自己女儿生死,让她忍受了这么多年骨肉分离,心底说不怨是假的。
可偏偏,又是皇姐庇护小琼这么多年,给她安排了新身份,让她在众人呵护下长大。
隆昌知道,自己不该再恨、不该再怨。
但面对一个陌生而又迷茫的新生活,是如何熬过那些日日夜夜,那些年的痛苦、无助与折磨,只有她自己心中知道。
旁人根本体会不了。
她从小一呼百应,却在那等蛮夷之地受继子强占的侮辱,那种风雨交加的夜晚,她都不知道是如何熬到的天明……
她心里是恨的,恨那些生她育她养她宠她最后却弃她的亲人。
但又不甘心,只好苟延残喘的活着。
此刻望着面前少女,原本的笑容渐渐转成无力、苦涩。伸手轻轻描摹着女儿轮廓,一语点破道:“你是不愿跟我走?”
陆思琼被对方的表情刺痛了眼。有些不敢直视,别过视线却不知该如何接话。
隆昌公主亦不为等她答案。自嘲般继续道:“是为什么不肯走?如果没有别人,你去年当真会拒绝邪儿同他回来?
京城里没有你的亲人,这世上只有咱们母女血脉相连。
小琼,你不走不是因为你不想不愿跟我走,而是觉得自己不能走,对不对?”
她说着目光更凝,语声尖锐:“是她们不让你走,为了什么呢?是怕你走之后,为娘当年的丑事公诸于世。怕失了皇室颜面,怕污了朝廷名声。”
话中讽刺之意愈浓,“那些人在意的,莫不就是这些?可是,我当初就已经为这些付出了代价,她们怎还好意思继续拿这个来约束我的女儿?
我又做错了什么,凭什么我、我的孩子都要为那份江山利益牺牲?我身在皇室,所以身不由己,可你呢?”
那些人随随便便决定自己的命运不说。还要左右她女儿的生死?
隆昌脸色渐显狰狞,绝美的花容透出滔天的恨意,虽说心疼之意更甚,情绪却有几分偏激。“你我已分离了这么多年,做什么要为旁人的东西继续委屈自己?
小琼,听娘的话。跟我离开这里。”泪尽情激,她紧着掌心的手。
陆思琼不理解的反问:“可是。我生在京中,长在京中。我若跟你走。难道那儿就是我的家了吗?”
她知道眼前人受了许多苦,这份光鲜下埋藏着许多血与泪。心底里理解她的感受,却不能认同对方所言。
“你是不喜欢突厥,是吗?”
隆昌意识到了关键,语气十分轻柔,透着小心翼翼:“小琼,你不喜欢那里,我们可以不回去。
娘带你去南方,我们过自在逍遥的日子,不再理会这些,好不好?”
陆思琼想不明白,“你如今是突厥的阏氏,怎么可能、”
话尚未说完,隆昌就站了起来,背对着女儿语气坚定,“当初,没有人问过我愿不愿意做这突厥的王妃,我就被一顶花轿送到了塞外。
后来,老单于去了,我原以为我会被遣送回大夏,谁知竟又嫁给了哈萨陌,这又有谁问过我的想法?
我为大夏付出了十余年,这么多日子,可曾有一日是为自己活的?
小琼,你陪娘走,寻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过平常人的日子。我们不要再理那份权势富贵,好不好?”
陆思琼跟着起身,不可思议的望向对方。
她居然有这样的想法?
“那样的话,当年您和亲,这么多年受的苦,不是白费了吗?”她不明白,对方会不知这其中的利害。
谁知,隆昌听后,讽刺的笑了笑,“和亲?用我换和平,这十来年是一直相安无事。可就算我永远身在突厥,两国不交战,但难道就没有我死的那一日?
兵家之事,和久必战、战久必和。当初不过是因着常年征战民不聊生,需要一个休养生息的机会罢了。你莫不是还真以为我有那么重要?
我的父皇、母妃、兄长都能够用我去换一时安逸,真要兵戎相见的时候,难道还会在乎一个十多年前就舍弃了的我?”
她话意凉薄,似看透了世间沧桑,冷漠的身影那样单薄而倔强。
不得不说,对方的见解很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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