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吗?”
“够硬!”
“硬不硬以后再说。我脑子里想到只有一件事,替鄞老爷把这条腿接上,一个许大麻子也太嚣张了,欺负到鄞家主头上,不答应!喝酒……”周澈面色绯红,似乎喝醉了。
“在下认为,酒一口一口喝,路一步一步走,步子迈大了,喀,容易摔着。应该先把钱分清楚,再说接腿这事儿。按照惯例,三七分。”姚茂继续在讲价。
“姚功曹你也太不仗义了,鄞老爷为这事忙前忙后,你就分人家三成?怎么也得对半分啊。”周澈大喝姚茂。
“那我…那我错了,我自罚一杯”姚茂喝酒。
“功曹!我们还是听别部的,对半分。”
“诶,好的!鄞老爷豪气啊!”
“别部!如果真有胆子剿匪,两大家族的钱就值一根毛。”鄞堙敬酒周澈。
“鄞老爷,讲真!剿匪成功之后,追回的私盐,我们只要两成就够了。”姚茂又说回分成的事情。
“不成,对半开,为表诚意,预祝平叛剿匪凯旋,一百六十万钱,马上送来。”鄞堙反对道。
“哎,无功不受禄,现在收钱太早。”周澈推辞道。
“你要什么?”
“腿!”
姚茂、鄞堙异口同声:“什么腿?”
“江湖豪情!侠胆柔肠之大腿!兄长!”
“好贤弟!”
“你的腿就是我的腿,你的腿就是我的命.”
“功曹,高!别部,硬!我敬你们。”鄞堙敬酒。
姚茂、周澈异口同声:“鄞老爷又高又硬!”
星月朦胧,夜色悄临,夜风吹动院中树叶,簌簌飒飒。风入堂上,温香宜人。案几上的蜡烛随风曳动,满堂摇红。鄞堙眯着眼往堂外瞧了言,说道:“只顾与卿说话,不觉夜色已至。诸君饮酒不解饿吧?我让下人上菜。”
自有在堂外候着的侍女接命,吩咐厨中上饭菜。须臾,热腾腾的饭菜端上。鄞堙为主,周澈为客,姚茂作陪,在丝竹歌舞的相伴下,一顿饭吃了两个时辰。待周澈告辞拜别时,夜已深沉。
……
次日,鄞堙果然送了一百六十万钱,另外两大家族--沙家、方家也各送了一百六十万。周澈自然投桃报李,将鄞朗放了,只不过下半辈子要在床上度过了。还将鄞家、沙家和方家的一些子弟,安排进县衙,担任县吏。
粮饷问题暂时解决了,但是有个新问题---安成召集来的一百五十号人,他们怕水。听孙信说他们从安成出发到由寿春南下,走了两天,到达合肥,便弃马登船。淮南有水师,乘坐战船,沿江东下,是最快捷、最舒服的方式。在现在的铁路得到发展之前,水运一直是运输方式中成本最低的一种。
周澈后世因为托暑假游泳培训班的福,水性不错,楼船对他来说和平地差不多。可是孙信、周仓等人却不行,楼船还没起动,刚刚被风吹得晃了两下,他们的脸色就有些难看了。
在鄮县一处海港里。
“你们不会水?”孙信双手紧紧抓住船舷,脸色煞白,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哪里还有空回答周澈的话,只是连连点头,随即又连连摇头。
周澈转头看向其他的部曲,基本上脸色都不好看,一个个拽着身边最近的东西,不敢松手,再也没有了策马奔腾的英姿。有几个干脆就扑到船边,哇哇的吐开了。
“姚功曹,会稽与闽越之地应该也有不少大水吧?”周澈询问道。
“不错。”姚茂面露忧色。“会稽水道纵横,坐船是免不了的,而且…都是些小船。”
船越小,越容易颠簸。如果坐楼船都吃不消,还怎么坐小船?不用对方打,自己就先掉水里去了。
“别部,属下建议,借着这段时间,对他们进行训练,至少要让他们解除对水的恐惧感。否则的话,一旦上了战场,不仅无法作战,反而会成为累赘。”周仓建议道。
周澈眉头紧皱,转头见不远处朱治凭栏而立,神态自若,眼珠一转,连忙上前向朱治请教。
朱治有些为难。“楼船士大多生长于江边,水性是从小就熟悉的,训练的主要任务是互相配合和水面作战,这水性…怎么训练,而且时间又这么短,仓促之间,恐怕有些困难呢。”
周仓顿时傻眼了。
周澈想了想:“我也许有个办法,如果你们同意,可以试一试。”
朱治很好奇。“皓粼准备怎么训练?我们时间很紧,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
周澈笑道:“不用留在这里,只要请君理多带一艘楼船就行。另外,请朱君安排一些工匠,我想对楼船进行一些改造。”
朱治欣然答应。他们就在船坊里,工匠随时待命。他立刻叫来了几十个工匠,让他们听周澈的吩咐。周仓把他们带到楼船上,请他们将楼船住人的舱室进行改造,拆去其中的案几,加固密封,改造成一个长四丈,宽三丈,深一丈的游泳池。
改造并不复杂,工匠们只用了一天时间就完成了。往游泳池里灌了七尺深的水之后,周澈请周仓、孙信把部曲们叫了过来,围着游泳池站成一圈。
“脱!”
“脱?”部曲们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没错。在十天时间里,你们必须学会游泳,才能适合在会稽的作战。要学游泳,先要克服对水的恐惧。给你们三天时间,在这个水池里学会换气,适应在水中漂浮的感觉。”
周澈说完,第一个脱掉衣服,只剩下一条裤子,跳进了水里。水有七尺深,他跳进去,头还露在外面,看起来倒不可怕。孙信见状,也脱去衣服,身先士卒,纵身跳进了水里。一下水,他立刻感觉到了问题。
被水托着,他根本无法在水里站稳,脚下一漂,他就横躺在水中,刚想喊叫,先喝了两口水。顿时慌了,两手乱拍乱打,水花四溅,逗得围观的部曲们哈哈大笑。
周澈一手拽住他,将他托住。“是不是和陆上的感觉不一样?”
“不一样。”孙信拉着周澈,勉强保持着平衡,吐了一口水,脸色煞白。“脚下没根,喘不上气来,就像鬼压床似的。”
一听鬼这个字,一向大大咧咧的轻侠们顿时变了脸色。
周澈哭笑不得。他没想到孙信还会有这么狼狈的时候,连鬼压床这事话都说得出来。
“好啦,不要让人笑话了。什么鬼压床,这是水压。”
“水压?”孙信抹掉脸上的水。“上善若水,轻飘飘的水还能有压力?”
周澈解释道:“水岂止有压力,还不小呢。你憋一口气,慢慢的蹲下去,看看是不是越往下,压力越大。”
孙信将信将疑。不过他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表现有些丢脸,便按照周澈的吩咐,深吸了一口气,捏紧鼻子,慢慢的蹲了下去,反复体验了几次,这才冒出水面,一脸的欢喜。
“果然如此,真是水压呢,越往下,越是憋闷。”
“没什么鬼吧?堂堂丈夫,不要自己吓自己,跟女子似的。”周澈故意激孙信。这些家伙一向自命不凡,激将法最好用不过。“你们只是不习惯水而矣,他们南方人从小就在水里嬉戏,对水再熟悉不过。有时候为了摸点老蚌,会潜到水下几丈,那水压才叫大呢。”
“潜到水下几丈?”孙信瞪大了眼睛。他才潜了几尺,就觉得受不了。
“潜得太深,会有危险。做这个池水,就是为了让你们先适应一下。其实人是可以浮在水里的,绝大多数人溺毙,是因为紧张…”
周澈一边向部曲们解释,一边放松身体,躺在水面上,演示了一番。然后又托着孙信,让他放松身体,浮在水中。孙信毕竟是孔武有力的男子,胆气还是有的,在周澈的帮助下,他很快体验到了悬浮在水中的感觉,不禁大笑起来。
部曲们见了,心头的紧张渐渐化去,一个接一个的脱去衣服下了水,扒着池边,尝试着在水下憋气,或是放松身体,让自己浮在水中。他们惊奇的发现,只要稳住心神,不慌乱,几乎所有人都可以浮在水面上,反倒是想把自己全部浸没在水中有一些难度。
消除了恐惧感之后,周澈让他们在这个池中适应了一段时间,然后教他们换气,最后才教他们游泳。这些人能被选择出来跟随他征战江东,都是身手不错,心理素质过硬的年轻豪杰,学起来也快得很。再加上这么多人一起学,很自然的就有一种攀比的心理,宁愿喝两口水,也不愿意放输。
仅仅用了一天时间,这些部曲就能自己在池中尝试着扑腾上几步远了,悟性最好的已经能在池中游上几个来回。虽然水花大得惊人,姿势也不够雅观,这样的进度还是让严助满意,就连朱治都觉得很意外,特地赶来观摩了一下,对周澈的训练方法赞不绝口。
其实,周澈自己清楚,这并不是他有多么能干,只是汉人没见识过系统训练手法罢了。
汉军的水师基本由楼船士组成。正如朱治所说,楼船士选拔的基本条件就是水性要好。而水性是从小在水里玩耍时练出来的,楼船士的训练中并不包括水性这一项。而在玩耍中练习水性,就不可能是短时间内的事,必然要经过一个摸索尝试的过程。
实际上,学习游泳并不需要这么漫长的过程,如果训练方法得当,几乎所有人都可以在短短的时间内学会游泳,更何况是这些身体素质和心理素质都过人一等的轻侠。
三天时间学会游泳,十天时间确保落水后不会溺毙,至少可以争取到等待救援的时间,一点问题也没有。周澈有足够的信心。而借着这个过程,让部曲们克服对水的恐惧,更是一个水到渠成的结果。
三天后,当周澈领着部曲们系上绳子,跳下水,尝试着在长江里漫游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很惊讶。鄮县的楼船士们纷纷围在船边观看。对这些几天前还是旱鸭子,一上船就吐得稀里哗啦的北方人在短短的几天内居然就能下水游泳感到非常惊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