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坐着的罗婕妤,是非要凑上来的,此刻也笑道:“我也读过诗句,说是‘楚王好细腰,宫人皆饿死’。他们推崇的美人,哪有我们京中的女子,大家闺秀。”
这话虽是没什么不对的,但是细细一想,如今宫中可是不少江南女子。
难道皇帝是昏庸楚王?
再想想,江南沈氏,这里太后是,朱承瑾她娘是,听了罗婕妤的话,昭华嘲讽一笑:“罗婕妤书念得不少,可是不解其意,这点倒是不如罗昭仪了。”
罗昭仪轻飘飘看了一眼罗婕妤,“哪里的话,嫔妾只不过是闲暇翻书,比不得姐姐。端云公主的才学,可是姐姐亲自教授的呢。”
有这么个师傅,不怪端云总被嘲笑。
罗婕妤心有不甘,却不敢怎么反驳,只是嘟囔一句:“听说柔然那边更是不通文采呢。”
太后脸色变了,有些话,皇帝皇后说得,景豫郡主说得,甚至四妃说得。但是罗婕妤不可说,每别的,不仅是她之前、她女儿之前便与昭华有过嫌隙,更是因为罗婕妤身份不够。
沈太后是一进宫便当皇后的主儿,罗婕妤这等人在她心里,的确不够身份品评她孙女,更别提当面说远嫁柔然的事儿了。这不是给昭华心里添堵呢吗?
太后淡淡道:“柔然民风淳朴,我瞧着他们那个太子,也是文质彬彬的人。若是能与我国修好,那便是天大的好事一桩。”
见罗婕妤还是面带不情不愿的,朱承瑾给出了会心一击:“不过要说来也是,前些天居然有人传言,说皇伯父早就知道柔然要联姻,所以特意先将端云姐姐嫁了出去。”
其实端云为什么早嫁,这里面原因谁都知道。抢了景豫的夫婿不说,还编造出子虚乌有的事儿,逼得皇帝不得不赐婚,若是皇帝不心软一点,就是赐死了。
宫外这股传言来的莫名其妙,不知道内情的百姓还真以为端云公主受宠至极,更甚于昭华公主呢。
朱承瑾接着笑道:“其实即使端云姐姐现在没嫁人,尚且待字闺中。人家要娶的,也是嫡长公主。”
言下之意,你端云,连和亲的资格都没有,就别幸灾乐祸了。
果然,这话才是最大的杀器,罗婕妤当场一口气就要提不上来,最后脸色变了几遍,强撑着告退了。
在场人都心道,赶紧走吧。太后也直接道:“看你脸色不好,下去好生休养着吧。”
好生休养这句话从太后嘴里说出来,意思就是,你罗婕妤身子不适,别伺候皇帝了。又要几个月见不着皇帝的面,罗婕妤如何不懂,咬碎了银牙,也只能压抑着情绪转身走了。
她走了,罗昭仪也看出来太后心情不大好,她对于这些人而言,到底还是外人,不好久待,也识趣道:“嫔妾去看看罗婕妤,可别什么事儿都让她闷在心里。”
“去吧。”
这哪是劝罗婕妤,这分明是火上浇油去的。
但是太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宫里人谁不精明,谁愿意给她求情呢?
太后转而说起给昭华准备的东西,景豫到底日后还在她身边,首饰什么的只管慢慢添上。可是昭华却不一样,太后嘴里说这是好亲事,不是逼得没法子了吗?带着不舍握住孙女手腕,“当初你母后说周家的事儿,没想到竟然耽误至今。若是哀家当初……”
“这事儿不怪祖母,”昭华一笑,“孙女以往不大信命,可是如今却不得不信,想必我也是天生的一国后命呢?”
“我的孙女,你与景豫都是祖母的心头肉啊,何况你母亲如此,皇帝又偏心老四,哀家不忍呐。”太后说着,几乎落泪。
昭华声音轻柔,道:“皇祖母,孙女有个想头。”
“你说。”
“孙女想着,那凤凰泪让母后这些日子精神好了许多,我想带着景豫妹妹亲自去向清尘大师致谢。”
朱承瑾微微诧异,之前可没说这事儿啊。
太后已然点了头:“应该如此,能让皇后精神好些,清尘本该重赏,可是他却说出家人不求富贵,哀家只能帮着寺庙重修庙宇再塑金身,也算是咱们的心意,你如今亲自道谢,是件好事儿。”
昭华与朱承瑾当即便出宫往相国寺而去,朱承瑾总觉得昭华笑意有些不对劲儿,道:“姐姐,可是清尘大师有什么不对?”
“没什么不对,才最让人生疑。”昭华面色渐冷,“你不觉着他一直在为我们娘儿仨人打算吗?从太子弟弟与四皇子相争,到母后的身体,再到我的婚事。他皆有插手,虽然我不能肯定,但是我派出去查探的人,说是有几个神秘人总是进出清尘的院子。上次还派了人去江南,他一个出家人,不重名利,手也太长了些。”
关于清尘的身份,那段历史,实在是不被人提起,即使是朱承瑾也没刻意去了解过安国公家以往的历史。
京中人对这段大多是讳莫如深,昭华更不知道自己亲娘以前还有个初恋真爱了,也没料到这初恋不是个官公子,不是个穷小子,居然是个和尚。
昭华公主与景豫郡主到的时候,刘夫人与金缕浮烟楼老板娘正跟清尘禀报,闻言道:“主子,奴婢们先退下了。”
清尘身着僧袍,袖子宽大,衣袂翻飞,恍惚还是当年清雅的国公府公子。
“不必了,最近她一直在查我,想必是有了什么线索。”清尘瞒着身份到如今,安国公倒台之事怎么可能没他的插手,最近昭华公主即将和亲,他不准备继续将身份再隐瞒下去。周皇后,快要不行了,他要给昭华一个安心。即使周皇后不在,即使昭华远嫁,即使景豫郡主去了边关,这京中还有他清尘,为太子尽心竭力的谋划。
“请公主与郡主入内。”
昭华和朱承瑾一进门,看见刘夫人二人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刘夫人二人站在一边,不像香客,反倒像是婢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