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护卫的叙述,眼神古井无波,神情平静。
秦啸取出家书,恭敬交到他的手里。
拆开信封,仔细看完,他平静的神情渐渐松动,再度看向秦啸的目光变的柔和起来,点了点头。
“确实是馨儿的字迹,信上所说,也都是事实。不过馨儿将你送到了何方,却并未告知我们,你能否详细说说?”
秦府不可能凭一封信件就认定秦啸的身份,秦啸自己也早有预料。
“抱歉,大长老,我不能说。”他只能摇头,既然母亲不肯告诉他们,自己当然也不能傻了吧唧地说出来。他看向大长老,神情间带着几分期许:“我想见见她。”
“你下去领赏吧。”大长老屏退护卫,打量了他一会儿,又唤来两名青衣侍女,嘱咐一声,“你们去馨儿那儿看她在不在家,在就带她来,不在就留下一人等她回来。”
“是。”两名侍女躬身施礼,依言而去。那护卫也脸上带着喜色,退下去领赏了。
这并不代表大长老就肯定了秦啸的身份,只不过相较于家主的动辄打杀,他的手段更显柔和罢了,也更得人心。
一老一少,相视无言。
秦啸垂下目光,不知该说些什么。
大长老也转过身去,面向小湖。
许久,大长老突然叹道:“你对自己的身世经历,了解多少?只有信上这些?”
“是。”秦啸点头,心中不免有些疑惑。
“你的身体,如何?”大长老微微摇头,心叹一声。
秦啸抬起双手,注视着掌心处的脉络条纹,微微蹙眉:“很好。”
“可有什么奇怪的感觉?”大长老倏然转身,凝眉喝问。
“大长老为何有此一问?”秦啸越发疑惑不解,不由反问。
“……”大长老面无表情看了他一会儿,又转回头去,面向小湖,却悠悠叹道:“罢了,都是作孽,顺其自然吧!”
秦啸心头,顿时浮现出无数个疑问,见此情形却知道,自己从他嘴里是不可能问出什么来的,便也不再多言。
又过片刻,侍女回返,恭敬说道:“启禀大长老,馨儿小姐此刻在家中,但她不肯来此,说大长老若想见她就自己去。”
大长老老脸一抽,胡须不禁抖了抖,叹了一声:“你去吧。她不肯来,说明又在犯病,记不得自己有个儿子。可即便失忆,这丫头也不是好唬弄的,能否与她相认就看你的本事了。”
“是。”秦啸躬身一礼,便随同侍女一起出了大长老的宅院,前往母亲所在的位置。
不久后,由东往西穿过半个秦府,他终于见到了自己的生母秦馨儿。
坐在屋顶上独自饮酒的那位美妇人,满头秀发梳成高贵端庄的坠马髻,鬓角发丝稍显凌乱,面庞却极美,肤质依然宛若少女一般细腻莹白。
她穿着一身大红衣裳,不同于凌梦儿那种娇弱,而是柔美中透着英气,性子也是泼辣爽朗、明媚大方。
为什么秦啸会知道?
因为她一见到下面的秦啸,便举着酒壶笑嘻嘻道:“哎哟,哪里来的小帅哥,上来坐坐喝喝小酒,我们来谈谈人生说说理想如何?”
“……”秦啸抬头看着她,心中所受到的冲击,便宛如滔天巨浪将他这叶扁舟打翻打翻再打翻一般。
带他来此的侍女见他神情不对,急忙低声解释:“馨儿小姐每次发病便会恢复少女心性,忘记自己曾经出去过一趟和回来之后的那些事。公子还请……”
还请什么,她一时间也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毕竟换谁被自己母亲调戏,一时间都会难以接受。
秦馨儿身边的那位侍女则低声向她解释,下面这个是她亲儿子。
“姑奶奶都还没嫁人呢,哪里冒出来的儿子?”秦馨儿满脸不置可否,冲她摆手,“也不喝酒,看着真是碍眼,你下去吧!”
侍女不敢多言,听话地下到地面,看向秦啸,低声安慰:“公子不用心急,馨儿小姐每个月总会有不发病的那么几天,到时候再相认也不迟。”
每个月不发病的只有几天……秦啸心中一痛,转身往大长老宅院走去。
他要去问清楚,母亲为何会变成这样,才好对症下药。现在这般看似正常,但每次发病都相当于一次记忆重置,令她回到那个最美好的记忆原点,忘记新认识的所有人和事。
究竟发生了什么难以承受之事,竟让她宁愿选择永远停留在过去而不敢去面对现实和未来?
“哎哎,怎么走了啊?”秦馨儿看着他背影,唉声叹息,嘟囔一声“下次再来啊”,举起酒壶猛灌一口烈酒,眼角却溢出一滴晶莹泪珠。
指间轻拂眼角,她看着指尖上的这滴泪水,心头猛然涌起一阵难以自抑的悲伤之情,瞬间泪如雨下,浸湿了整个面庞。
“怎么了我?”再度看向秦啸的背影,她神情疑惑,却依然泪流不止。
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竟同时浮现于她娇美动人的面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