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明白其实打一开始霍别然就没想着用杜益民,只是许以高官厚禄又图得是什么呢?
“邱志,我也不瞒你。我这步棋走得不好,人心可以算计,可是感情却不能这样算。之前,我还是太过于托大了。”
“我不太明白。”邱志跟着霍别然很多年了,往往他说了半句他就能领悟后面的意思,但惟独杜益民的事情上他真的有点懵。
“我的目标从来就不是杜益民,而是简宁。”他缓缓吐出这句话。
邱志电光火石间很多之前想不明白的事情,他终于想通了。为什么他要他去调查杜益民的婚姻状况,为什么他要临时换个审计的会计师事务所,而杜益民他老婆恰恰就在那上班,为什么他要给杜益民录像,拍下他淫乱的证据,之前他以为这只是拿捏杜益民的把柄,但他只是想用这个证据让简宁离开杜益民?后来他又暗示杜益民可以走邓嘉这条线,通过跟邓嘉的关系可以争取到新区的职位,他之前以为霍别然是要重用杜益民所以才让他走这条线,毕竟如果只是新区规划局这个位置,单靠他们也是可以运作的,没想到他这么做,只是为了让人夫妻感情破裂而已。邱志想通了这一层,只觉得吃惊,追个人而已,他也把商场上那一套用得如火纯青。
“霍总,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什么时候跟我这么客气了?”
“这不是你私事么,我也不好意思插嘴。”
“你这是在怪我吧?我也在怪我自己。”
“你这样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是不是有点太小题大做了?”邱志还从来没见过霍别然这样追女人的,霍别然身边的女伴儿他是见得多了,怎么琢磨都觉得这不是他的风格。
“你不了解简宁,她啊,如果不把她逼到走投无路,我是半点机会也没有的。可是,我现在后悔了,你说我当初为什么要逼她呢?她好好的过她的日子,我为什么就那么狠得下心呢?就算我把她逼成现在这个样子了,我也不配跟她在一起。”
邱志从没见过霍别然这个样子,信心尽失,满脸颓丧。说出的话跟他向来杀伐决断谋定后动的风格大相径庭。他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再渣的浪子都有跌到铁板的时候,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邱志暗自发了一通感叹,但说到底这也是老板自己的私事,他也不便再多说什么,只是他终于明白一开始霍别然想的就不是跟杜益民合作,许以厚禄,给他塞钱,甚至默许他跟邓部长的女儿有一腿,为的只是让一个男人甩掉他的妻子。邱志想了想,如果他有一天结婚了,不知道遇到这样一环套一环的陷阱自己能不能守住灵台那一丝清明,经受得住这些考验。想到这,他也觉得有点后怕,霍别然能做到今天,凭的哪里只是少年义气,虽说他自己口口声声说后悔了,但现如今局面还是在他控制之内的。就这么不费半点力气就摧枯拉朽般地毁了一个家庭,啧啧,幸好霍别然看上的不是自己的老婆,说不定到时候还要对着这幕后黑手哭诉呢。
霍别然跟邱志办完事之后,天都已经很晚了。邱志一个人先回了西市,他这才去了医院。
“你怎么来了?”简宁刚帮她妈擦完身,把门一打开就看见霍别然站在门口,也不知道来了多久。
“我正好回来办点事,顺路过来看看。”
“我妈都要睡了。”简宁轻轻把门拉上,因为特护要守夜,简宁也准备回家收拾一下,过几天准备把她妈接出院。
“这几天怎么样?”
“一直都在恶化,医生已经劝我们放弃治疗了,如果回家住的话,我再找找看中医,看有没有别的办法。”
“那你跟妈说了没?”
“今天忙了一天了,她精神也不是太好,我准备明天跟她说。”
“走吧,我送你回去。”
两个人一路走到医院停车场。简宁站在车门前,“昨天我说话太冲了点,你不要介意。”
霍别然刚才一直都低着头,两个人边说边走他也没注意看简宁的神色,这个时候两个人对视,即使只是车灯和停车场的光线,也足以让他看清楚简宁肿得吓人的左脸。
他急忙走过去,抬起她的左脸,“他打的?”
简宁看不见他当时的神情,只觉得他口气不善,却不知道他此时的眼神阴厉得吓人。
“没什么,别看了。过几天就好了。”
“他跟你闹离婚了?”
简宁本来也没准备瞒他,但是料想不到霍别然总是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你的消息倒是挺灵通。”
“你不肯,所以他打你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
“简宁,你准备瞒我到什么时候?”
“我瞒你什么了?离婚的事吗?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这巴掌是他打的,但我也打了他。怎么了?还需要我交代什么?”
“算了。没什么。”霍别然打开车门,又帮她系上安全带。
“你昨天的提议,我接受,我不强求你回应我,你只需要接受我对你的感情就行了。”霍别然没有发动车子,坐在驾驶座上盯着简宁,眼也不眨地看着她。
简宁没动,红肿的左脸在他的视线下无所藏匿,她是真的真的很累了,累到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不如就这样吧,无耻一次又怎样?她只是想找个肩膀靠一靠,哪怕这并不是什么港湾只是一处危险的回流,她想放纵一次自己,在这个已经失去放纵资格的年纪,守着那摇摇欲坠的底线,贪婪地做着她从未想过实现的梦。
霍别然知道简宁是默许了,他发动车子开出了医院,“我先送你回家拿行李了,你现在住的地方太冷了,没有暖气,我带你去别的房子住几天。”
“你家?”
“不,另外的房子。放心,不会让你不自在的。我请了人每天做饭,中午也会送吃的到医院,这样你也省点功夫。”
“霍别然,”简宁闭上眼睛,背靠在椅子上,“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如果,你哪天觉得不乐意了,想让我离开,能不能等我妈走了之后再告诉我?”
霍别然只觉得一股酸意直冲鼻梁,握着方向盘的手握成了拳头,他才缓缓了回了一句,“好。”
她以为这是一出逢场作戏,她贩卖肉体,青春还有记忆。以为男人只是为了圆一个求而不得的残梦。她把自己的人生演成了蹩脚而又残破的戏码,人生被切分成了若干段,每一段都到不了剧终。她已经不习惯哭泣,软弱,哀求,也不习惯放大自己的伤口,她甚至都不屑于翻看着那些在旁人看来足够触目惊心的伤痕,她像一个神情疲惫但是又眼神倔强的旅者,以血为水,以肉做食,在人世茫茫的荒野孤独求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