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宫,即使已经入了夜,通明的灯火也依然照耀着每一个角落。灯光自下而上照亮亭台殿阁,显得更加宏伟华丽,美轮美奂,仰之弥高。
两辆马车在大明宫东角门停下,他们下车,在手持宫灯的宦官们接引下,一路进内,直往位于宫城角落的雍淳殿。
但雍淳殿墙壁坚厚,又没有在这边开门,他们只能沿着高大的宫墙折而向西,一直走完南墙,转角向北继续走。那里开了一道偏门,可以供人进出。
雍淳殿以前本拟作是宫中库房,因此高墙严密,只开了一个西偏门,正门开在北面。谁知因为太过严密阴暗,里面藏的书画绢帛都容易霉烂,所以只能弃了,又在庭中安置了两座低矮假山,以冲淡库房的那种古板,准备住人。
“谁知这宫中最严密的地方,居然也防不住那个传言。唉,真是天意弄人啊。”崔纯湛一边说着,一边引他们三人向内走去,却听得一阵喧哗,里面有数人正在争论。
进门就是外殿,他们站在外殿上,见争执的人赫然是琅琊王家的几个人。黄梓瑕一眼就看见了王蕴,其次是他的父亲,刑部尚书王麟。
只听王蕴说道:“王若是我们王家女,又原是定了夔王妃的,未出阁的姑娘,千娇万贵,怎么可以让仵作剖开身体验尸?此事万万不能!”
王尚书苦闷道:“你也知道,你爹我是刑部尚书,于理于法,暴毙的人都该仔细检查遗体,何况这件事牵连甚广,影响如此巨大,我们要是不加查验,不说难以对朝廷交代,对夔王府又要如何说?”
“难道准王妃被人剖尸检验,搜肠刮肚,夔王爷就面上有光了?此事就算谁都说行,我想皇后肯定是不准的!不信我现在就去找皇后。”
王蕴一点都不给自己的爹面子,正要拂袖而去,一转头却见李舒白和黄梓瑕他们站在外殿游廊上,不由得一怔。
李舒白却难得脸上浮起一丝笑意,向着他们走去,说:“知我者王蕴也,我自然不愿意让仵作碰王若的遗体,所以已经带了一个最佳人选来。”
王蕴一干人赶紧见过了他,他示意周子秦去验看尸体,说:“这位想必大家都是认识的,周庠周侍郎的公子,对于扪验一道颇有造诣,是以我让他跟我前来,也不用工具,只看一看王若的死因。”
“还是王爷设想周到。”王麟松了一口气,立即应了。
周子秦向各位王氏族人告了罪,然后带着黄梓瑕进入雍淳殿东阁。
东阁内燃起了千支灯火,照得阁内一片通明。
一切都和出事那天一模一样,虽然经过了细细搜索,但搜查的人都时刻记得这是皇宫里,竭力在过后恢复原样。
而这一模一样的环境中,明亮灯光下,却躺着一个已经面目全非的少女。她身上穿着一袭黄衫,头上松松挽着一个留仙髻,脚上一双素丝履,和失踪那日一模一样。
然而她全身皮肤已经溃烂乌黑,脓血横流,早已看不出那张脸的本来面目,谁也无法从这样的尸体上看出她曾拥有怎样艳若桃李的芳华。
黄梓瑕默然凝视着她,一瞬间脑中闪过她失踪那一日,鬓边一支叶脉凝露簪,珠光玉颜相交映。
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的恍惚,她便抿住了嘴唇,走到尸体所躺的床前。
周子秦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床前,又从身上摸出一双鞣制得极薄极软的皮手套戴在手上,才俯下身,先捧住她的面容细看。
饶是黄梓瑕这样见惯了尸体的人,也无法猝睹这样脓血横流肿胀模糊的一张脸。她偏开了头,问:“你不是没带工具吗?这双手套是什么时候带来的?”
“早上出门时。听说兴庆宫旁出命案,好像是被毒死的,我就赶紧带上了,没想到当时没用上,现在却用上了。”周子秦一脸严肃地解释,俯身细看尸体的七窍,又掰开嘴巴查看里面的舌头牙齿,“验中毒的尸体时,尤其是这种剧毒,万一你在检查时勾破一点皮肤,毒血渗进来,马上就要糟糕,所以非戴着手套不可。”
黄梓瑕不想听他说这些,只问:“死者既然穿着王若的衣服,那么年龄身材什么的,都对得上吗?”
“死者是年轻女子,身材纤细高挑,有五尺七寸左右。这样的身高在女子中比较少见,基本上还算是符合。不知道王若的身上有没有什么黑痣、痦子、胎记之类的?”
“我想想看……”她努力回忆着自己之前与王若的接触,“痦子和胎记什么的倒是没有,好像右手腕处有小小一点雀斑,你看看有吗?”
周子秦将她的右边衣袖挽起,看了看,丧气地说:“我怀疑毒是从右手蔓延全身的,你看,这里中毒程度最深,皮肤黑得完全看不出来了,别说雀斑,就算黑痣估计都看不出来。”
“嗯。”黄梓瑕看着肿胀黑紫的那一双手,有点黯然地想起她第一次和王若见面时,在马车内,从她的衣袖中露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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