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着燕青的时候,村子里闹匪乱,燕青的娘受到惊吓,早产了,还是难产,挣扎了三天三夜,生下了比猫儿大不了多少的燕青,撒手去了。
家里穷,再也没娶个媳妇儿,他爹拉扯这两个孩子,靠天吃饭的庄户人家,温饱都成问题,男人家又粗心,更别说其他的了。所以五岁的燕阮就接过了照顾弟弟的任务,没想到燕青在姐姐的照料下,竟然活了过来。
他爹又撑了两年,生了一场重病,也没了。临死前握着燕阮的手,流着泪,看看燕青,又看看燕阮,嘴唇费力的蠕动着,就是说不出话来。燕阮从来没见爹流过泪,在娘死的时候都不曾有过。
她明白爹的意思:燕青是家里的独苗苗,是要延续香火的。她用力的抹干净脸上擦都擦不完的泪痕,攥着她爹的手说:“爹,你放心的去吧,弟弟我会让他平平安安的长大!”燕老爹看着身边哭成泪人儿的姐弟俩,欣慰的笑着离开了人世。
就这样,燕青从小他与姐姐相依为命,在他眼里,燕阮既是姐姐,又是母亲,哄他睡觉,给他补衣做饭,有时候还像父亲似的种地、给人家喂猪,挣几文钱给他打牙祭。就这样无忧无虑的到了燕青六岁的时候,那一年,他出天花,虽然因为早产,燕青经常生病,但是这一次是最厉害的,几次烧的抽搐,差点儿就救不会来了。
姐姐不眠不休的照顾了他几天几夜,将所有的银钱都用在了他身上,然而还是不够当时看起来像山一样沉重的医药费,他仍记得姐姐离开之前的那个夜晚,他从高烧中迷迷糊糊的醒来,眼睛强睁开一条缝,见到一个瘦弱的身影,坐在油灯前,无声的啜泣,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却拼命的压抑住抽泣声,唯恐吵醒了他。
见她转脸看过来,他急忙合上了本来就不大的眼睛,他不想让姐姐担心。他听着悉悉索索的声音传过来,姐姐来到他的床前,温热的手探上他的额头,让他的心也跟着沉静下来,他的意识开始模糊,耳边只听的细如蚊讷的声音传来:“你要好好的听李大婶儿的话……”他急了,想问姐姐你想去哪儿,却被睡意淹没了最后的意识。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日后,守在他床前的是相隔不远的李大婶儿,李大婶儿告诉他燕阮为了他,入宫做了宫女,换了十两银子,给他请了最好的大夫诊治,果然,吃了大夫开的药,好多了,总算对他姐姐有个交代了。
李大婶儿絮絮叨叨的说了好多,他就听进去一句话:姐姐进了皇宫,那个戏文里演的天下最大的官儿住的地方。他再也见不到姐姐了,这是他的第一感觉,那种慌乱无助的感觉瞬间袭遍他的全身,他挣扎着想要下床去找姐姐,慌得李大婶儿赶紧按住他,说到虽然进了宫,但也不是永远都见不着了,并告诉他说他姐姐说了,有时间就过来看他,让他好好养身体。
他这才安静下来,大口大口的喝完李大婶儿手里的药,赶紧躺下睡觉,他要尽快将身体养好,这样,姐姐见到他时,知道他已经好了,就能很快回来了,他问要出去的李大婶儿,是不是这样,李大婶儿笑着望着他,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说:“小燕青真聪明。”还用手掖了掖他的被角,走了出去。
他嘴角含笑的闭上了眼睛,所以就没看到,李大婶儿临出门的时候回头看了他一眼,眼含怜悯的说到:“进了那种地方,那么多贵人,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出来。即使命大,也得满了二十岁才能放出来,这俩孩子,可怜啊。”说完摇了摇头,掩上了房门。
躺在床上的燕青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和姐姐相依为命这么久,让他成了一个早熟的孩子,他知道姐姐不会那么容易就能出来,他认识村子北头的张老财家买的一个小丫鬟,小玉姐姐,因为替她捞上来掉在井里的水桶,他们俩成了朋友,小玉姐姐经常会拿些点心给他吃,他羡慕的说做丫鬟真好,总有好东西吃。
小玉姐姐苦涩的摸了摸他的头,告诉他:做丫鬟并不好,主人不高兴了非打即骂,整条命都是主人的,她宁愿像他姐姐一样,虽然累了些,朝不保夕,但是自由。他才知道原来丫鬟是卖身为奴的,似懂非懂他的点点头:是不自由。
如今,姐姐为了救他的命,想让他过上好日子,竟然去了皇宫当丫鬟,那个戏文里唱的动不动就杀人的地方,燕青更想让姐姐找一个平凡的人,至少可以真心的待她,但是燕阮还是进宫了,就为了那月俸多一些,让他吃的好些。
燕青的眼泪打湿了枕头,那一瞬间,他长大了,他要让自己尽快好起来,还要考功名,挣了足够的银子,赎姐姐出来。
进了宫的燕阮,用自己的身价银子,换了弟弟的救命钱,她本以为会在宫中熬到出宫,却没想到阴错阳差被赫连正指给了赫连宸风,这让她意外有惊喜。到了出宫的年纪,她已经是二十岁的老姑娘了,不是给鳏夫做填房,就是作人家的妾,现在虽说也是个妾,但是王爷的,这样弟弟还能求个好出身,她觉得老天爷简直是太眷顾她了。
燕青与姐姐见面次数极少,但是每次看姐姐的来信,燕青知道赫连宸风还是很喜欢姐姐的,给了姐姐不少的赏赐,而姐姐都是把这些都捎给了燕青,说自己在宁王府一切都好,吃穿用度比张老财家的小姐都讲究,燕青踏实的笑了,宁王府什么样他不知道,但是张老财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他却是知道的,据说那小姐是要嫁给贵人的,所以养的非常的娇惯,天天绫罗绸缎穿着,山珍海味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