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定会被甩出去。减轻重量的马车又提升了速度,甩开孽龙一段距离。母亲面色苍白地松开扳手,依旧十分忧虑。这是马车最后的防御,如果孽龙再次追上来,他们就要束手无策了。
这时候,哪吒忽然听到一阵嗡嗡声,他急忙抬起头,看到刚才那几个天空中的小黑点正在迅速接近。他的视力很好,很快就发现那果然不是大雁,而是三架造型威武的飞机。这三架涂成金黄色的飞机都是祥云造型、双层机翼,机头和机翼上分别有三个硕大的螺旋桨高速转动着,发出低沉的嗡嗡声。哪吒注意到,每一架飞机的机身上都画着一只棕羽白翎的雄鹰,雄鹰的嘴里衔着一朵鲜艳的粉牡丹。
“是天策府的空军!”车夫欣喜地叫喊,拼命挥舞手臂。三架飞机注意到了车夫发出的信号,立刻分散开来,降低高度,从不同方向朝马车逼近。三个黑乎乎的牛筋动力副转子从机身上被抛下,这说明他们进入了格斗状态。
这时候孽龙也已经摆脱了那三块厢壁,气势汹汹地朝马车追过来。它已经愤怒到发狂,如雾的身躯在高速运动下变得细长,几乎在一瞬间就接近了马车。
三架飞机已经降到和孽龙同一水平面,机翼下的连珠弩炮也已绷紧了弦。但孽龙距离马车太近了,天策府的战机生怕会误伤到那对没有任何遮蔽的母子,不敢射击。在迟疑了一下之后,其中两架继续低空跟近,第三架飞机忽然拔高,飞到马车与孽龙上空大约二十丈的高度。
这架飞机的底腹突然开了一个口,从里面撤下大量杏黄色的符纸。这些用朱砂描出古怪箓形的符纸被抛成一条长线,哗啦啦如同雨点一般落在马车和孽龙之间。每一张符纸接触到黑色烟雾都发出咝咝的腐蚀声,让雾气的颜色变淡几分——这是白云观的辟邪道符,对于魑魅魍魉有奇效。
在道符的侵蚀之下,孽龙痛苦地翻滚着身躯,速度却丝毫不减。这时,它身后的两架飞机已经接近,它们冒着相撞的危险,一头扎进孽龙的尾巴与小腹。机头螺旋桨的高速转动撕裂了孽龙的雾身,将其剧烈地吹散,孽龙的后半截霎时就残缺不全。可同一时间,孽龙的大嘴已经一口咬住了马车的尾部。螺旋桨对它造成的伤害反而让它狂性大发,猛地摆动脖子。马车被这一股力量牵扯着,一边的车轮被悬空拽起。车里的母子除了紧紧抓住座椅两侧的把手,毫无办法。
混乱中,孽龙头部竖起的一根雾刺突然伸长,在哪吒身前飞快地划过。牛皮带啪地断裂开来。孽龙猛然一仰脖子,马车被高高抛起,失去束缚的哪吒一下子被甩向天空,不由得发出惊恐的叫声。他的身子经历了短暂的上升,然后开始跌落。哪吒闭上眼睛,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他知道自己快要死了,心想如果当初多吃一块西域的水果糖就好了。在恐惧和慌乱的缝隙里,哪吒却有一点莫名的快感。这种在半空的失重感,似乎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感觉有点像是——飞翔?一个才学会不久的新词莫名其妙地跃入他的脑海。
这时,一阵轰鸣声飞过耳畔,“咚”的一声,哪吒感觉自己落在了什么上面,身子摔得一阵剧痛。他勉强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只衔着牡丹的雄鹰,然后发现自己正躺在一架飞机右侧的机翼上。飞机正极力保持着水平姿态,使他不至于从牛皮机翼上滑落。他认出来这是那架抛撒符纸的飞机,是它在千钧一发之际接住了自己。这个飞行员居然在一瞬间插到孽龙和马车之间,准确地用机翼接住他,胆量和技术都相当惊人。
哪吒顾不上疼痛,俯下身子,用两手抓住机翼上的凸起,强烈的气流吹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睛。这时驾驶舱的舱门被推开,一个戴着飞行头盔的男子探出头来,他的大半张脸都被两片圆圆的护目镜挡住,领口的白围巾飘得很高。
“喂,接住这个。”飞行员抛出一根绳子。哪吒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咬着牙拽住绳子,迎着猛烈的风慢慢从机翼挪向舱门,然后一缩脖子滚进了驾驶舱。“以后如果有女孩子问起,记得告诉她,你的幸运日是今天。”飞行员爽朗地笑着,拍拍他的头,重新关上舱门。驾驶舱很狭窄,所以哪吒只能像只猫一样蜷缩在飞行员的怀里。他好奇地打量了一下仪表盘,上面的指针与数字让他眼花缭乱,机舱里还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蓖麻油味。
“想哭的话记得提前说一声。”飞行员把身体往后挪了挪,尽量腾出点空间。“爸爸说不能哭。”哪吒倔强地扬起头,尽量让泪水蓄积在眼眶里不流出来。刚才的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他没顾上害怕。可现在脱险了,一阵一阵的恐惧才袭上心来。
“很好,男人就该如此!”飞行员一边说着,一边让机身偏了偏,从侧舷朝地面望去。地面上,马车已经跑开很远,车夫和母亲全都安然无恙。没了顾虑的两架飞机开始猛烈地用螺旋桨和弩炮攻击,那条孽龙的身躯被打得残缺不全,眼看就要彻底消散了。确认不会有什么危险后,飞行员一拉操纵杆,机头一下子俯冲下去。哪吒毫无心理准备,身体一下子前倾,眼眶就像是一口突然被翻转的井,把好不容易含住的泪水一下子全都倾倒出来,顿时哭了个稀里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