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石头上随手拿着树枝在地上乱涂乱画,脑子里也乱糟糟的。
“你若累了,便睡会儿去吧。”
身上微微一重,又是钟望的那件外袍披在了我的身上,钟望坐在我的身边,将我揽在了他的怀中,声音轻柔,“我守着这里。”
我摇了摇头,从他的怀中挣开,“不了,还是我自己在这儿守着吧,这样我安心。”
我扯下了身上的外袍,想还给钟望,无意间却扫到了上面的金色铭文。
我这才恍然想起,这件外袍上就是那时钟望为了让我信任他写下的契约,他竟然还一直穿在身上。
“一年之后,你顺利生产,我保你性命无忧,日后任你你远走高飞,我们一拍两散。”
熟悉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我却觉得自己的心,仿佛漏了一个洞,无论我怎样去补,都觉得有风从中漏出,空落落的疼。
那时我只顾着想要逃离钟望的身边,从来都没有想过我会不会反悔这件事。
听说有一种病叫斯德哥尔摩症,就是指被害者会对犯罪者产生依赖的情感,那我这样算不算?
人鬼契约不能违反,不然二人都会遭到反噬,更何况,一人一鬼,连鬼胎都属于有违天道,又如何相爱呢?
还有,钟望叫过的那个名字,那个锦瑶……
我暗自握紧了拳,却仍旧觉得无力。
为什么,明明是那么简单的问题,现在掺杂了爱与道,就变得这样复杂了呢?
钟望没有说话,似乎在想着什么,我也没有多言,兀自保持沉默。
寂静的夜晚就这样将我们两个都包围着,明明相隔不到十厘米的距离,心思却仿佛差了一光年。
我们两个并肩坐到了天亮,那个瓦罐终于没了动静,静悄悄的。
身后传来了打哈欠的声音,顾小妹伸着懒腰走出竹楼,揉着惺忪的睡眼,我沉默着将视线投在她的身上,她却好像昨天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一脸惊喜地朝着瓦罐奔过来,嘴里还念叨着成了成了。
一宿没睡,再加上心里又压着那么多事,我只觉得那股烦躁的感觉又起来了。
“不错不错,这青罗蛊总算是成了。”顾小妹笑呵呵地看向我们,“二位先休息一下吧,我先去联系我师父,让他腾出时间来,今天下午就进山去找他。”
折腾了一天一宿,终于能得到时间休息一会儿了,我拖着疲惫的身躯就往竹楼里走。
躺上了床,也顾不得钟望要说什么,直接沾上枕头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过去,便不知睡了多长时间,只觉得再起来的时候,只想将大脑放空。
从来都没有觉得这么累过。
然而空气中,却突然弥漫开一股诱人的香味。
我仔细吸了吸鼻子,像是米粥的味道。
果然,下一秒就看见钟望端着一碗粥进来,放到了床边。
这个味道同之前钟望做的一模一样,软糯香甜,这几天吃这地方的食物,我都要哭了,难得觉得食指大动,胃口大开,便多吃了点,感觉自己的胃被填饱了,那股烦躁的感觉也下去了不少。
钟望正要喂我最后一口的时候,我的脑海中却瞬间晃过了一个想法。
我突然后知后觉地发现,我没吃饱的时候,就会觉得烦躁,这应该不是我的感觉,而是鬼胎的情绪吧?
所以,我之前吃那些东西就吐,是因为鬼胎不喜欢。
那我现在能吃下东西,是因为鬼胎爱吃……
鬼胎喜欢吃什么?
那天在白溪村的后山顶上,双元鬼化为一团黑雾,被我吸入了身体,但当时操控身体的人不是我,是肚子里的鬼胎……
所以……
我愣了愣,抬头对上钟望的眸子,他还保持着举着勺子的动作,“饱了?”
我抓住了他的手腕,心跳紧张,“你这粥……是普通的粥吗?”
钟望眨了眨眼睛,沉默半晌,才将手中的勺子,放回了碗中,将碗放到了床头柜上,叹了口气。
“我早就告诉过你答案的。”
“早就告诉……”
我突然噤声,瞬间回想起在平洲镇的旅店,钟望戏谑的那一句“这里面是我的血,你信么?”
难怪鬼胎喜欢……
是钟望的血啊……
可是……
我突然又觉得慌张起来,我根本没有尝到血的味道啊!
难道我的味觉失常了?
还是……
我被鬼,同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