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岁的林薇薇对父亲这个称呼,来自于幼儿园。幼儿园一放学,有的小朋友是妈妈来接,有的是爷爷奶奶来接,有的是爸爸来接……而林薇薇来接她的永远只有妈妈,那个穿着一身素白,眉眼清淡却分外妖娆的恬淡女子。
女人牵着薇薇的小手,两人在满是梧桐落叶的路上走着,薇薇抬头,“妈妈,爸爸不来接我放学,是不是因为我不乖?”
女人慢慢放下了脚步,蹲下身,满眼的慈爱,“薇薇一直都很乖,爸爸太忙了,爸爸要做空中飞人,要赚钱给薇薇买新衣服,买新鞋子……”
十岁的林薇薇对父亲这个称呼已经不再抱有任何幻想,她明白其实她没有爸爸,她有的只是妈妈而已。爸爸没在空中飞人,也没买新衣服,也没买新鞋子。
十五岁的林薇薇对父亲的称呼有全新的认识,他存在,如她想象中一样,高大而威严,有一段时间她是怕他的,因为他看她的眼神永远冷肃,所以那时候的林薇薇格外安静乖巧。
从十三岁到林家,林薇薇虽然与林建豪的关系不算亲昵,却也算是和谐。林欢欢有的,她也有。只是那时候的林薇薇早已知道什么是人情冷暖,什么叫寄人篱下,什么叫一身傲骨,林建豪买的新衣服她不穿,新鞋子不穿,那些衣服和鞋子堆满了整个衣橱……
那时女人的神智已经不算清晰,会一个人对着墙壁说话,会动不动就哭,夜里,她总会起牀一个人坐在回廊里,好像在等什么人,一直等一直等。
在林薇薇十五岁的时候,女人终于病倒了,她一个人躺在牀上,原本的墨发青丝早已枯萎,人亦是日渐消瘦,看上去就像是一缕青烟,随时会飘走一样。女人在病牀上躺了半个月,最后在一个雪夜里,走完了她三十五年的短暂人生。
然后,脑子里的画面不断翻转着,是那些人戳着女人的脸,不断谩骂着。
——唐家没有你这样的女儿,你滚出去!
——真是不知羞耻,还待嫁闺中,不但怀了孩子,还把这个孽种生下来。
——百年唐家,就被你一人败坏了名声,你滚!
“妈妈,薇薇不是孽种,薇薇不是!不是!”
“妈妈,我们去找爸爸,好不好?”
“妈妈……”
*
“啊……我不是,我不是……”
昏暗的房间内,只留了一盏昏黄的小灯隐隐约约的散发着一点光晕,林薇薇突然从牀上坐起,一头的汗水,她茫然的看了下四周,眼见没人,便有一股恐慌袭卷了她的全身。
亦在此时,夏亦南端着一碗粥走了进来。看见沉睡了三天三夜的醒了过来,正一脸呆愣的坐在那,似乎没有了之前的生气,亦没有了之前张扬而明媚的笑脸,此时就像是一个瓷娃娃般坐在牀上。
他轻声迈步上前,将粥放在了一旁的茶几上,然后坐在牀畔,说道,“薇薇,你醒了。”
熟悉而悦耳的声音传入耳内,林薇薇缓缓抬头,看向了来人,是他的俊颜挂着和煦的笑容,她缓缓开口,“我怎么在这里?不是该在医院么……”
“你在医院突然晕倒,已经三天三夜。”说着,夏亦南便端起了一旁的粥,拿汤勺搅动着碗里的清淡小粥。
三天三夜!
竟然已经过了这么久……
她想起来了,那天她在医院听见说林建豪的血是A型的,而她母亲的血型也是A型,两个A型血的怎么会生出B型血的孩子,这种在医学上根本不成定论。
唯一的解释,就是林建豪并非是他的生父。
这个认知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旋窝不断肆虐着林薇薇的心脏……
突然,眼前出现了一碗粥,还有汤勺,还有那只好看的手,她抬眸看了看眼前的人,虽然仍是觉得别扭,但是经过了半个月的慢慢相处,似乎已经不再对他的一些亲昵行为而感到抗拒,眸光动了动,缓缓张开了唇。
是带着一股清甜的粥滑入口内,软糯了整个口腔。
再次喝了一口粥,林薇薇问道:“他还好吗?”
夏亦南抬眸看了眼,却是迟疑了一会,才道:“情况不好,每天打营养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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