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在身后睡觉的楚余也醒了过来。
唐君墨将桌子上的头盔捧起来,说道:“没办法了,你注意一些,我出去看看。”
说完后唐君墨便出了车厢,楚余揉着眼睛似乎还有点没睡醒,茫然问道:“外面好像很吵,怎么了?”
“没什么事,时间还早,你继续留在车厢里面休息。”贤一说道。
楚余问道:“你要去哪里?”
贤一取出一件镶着许多金线的神袍,披上后拿起了禅杖,说道:“我也出去看看。”
...
为什么说老人都很可怕?因为他们活的时间足够长,见到的事物和经历的事情都很多,阅历丰富的同时也将人性分析的更加透彻,就连胸口下跳动的心脏也跟着冰冷了起来。
如果说今日坐在车厢里面的人是千尺,那么城门口提前几个时辰便跪拜在这里的信徒绝对不能引起他的情绪,甚至连眼皮都不会张开。
更不用说像贤一这般将神袍上最细微的皱褶都抚平,拿着禅杖站了出去。
他身材本就高大,站在车厢外便显得更加高大。两侧城民看到了他,脸上的表情愈发执着而狂热,迅速像潮水一般分开,脑袋离地面贴的更近。乃至还有人以和神明走在同一条路上而为荣,开始疯狂的亲吻覆着灰尘和沙硕的土地。
有人磕着头,有人用只能自己听到的声音颂着佛经,还有人激动地流下眼泪,差点昏迷过去。
贤一站在比任何人都要高的地方,居高临下看着众生脸上各种各样的神情,在他的脸上早已看不见稚气,只剩下慈祥的悲悯。
如果说尘世里也有佛国,那么他就是这佛国的主人,跪拜在他身下的都是他的子民。
没有人敢质疑他的年龄,甚至觉得更加的理所当然。因为年轻代表着鲜活,代表着更加光明的未来,和更加蓬勃的生命力。
不能说这些凡人无知,而是他们的这种信仰更加纯粹而坚定,不容任何的质疑。
贤一曾问过千尺,国教虽说为这个国教做出了许多巨大的贡献,道明寺也是如此。但归根到底,这是每一个当权者都会做的事情,他们不过替皇宫做了,并且做的更好。可虽然是这样,这些信徒却无法从中得到更多的实质的好处,那么为什么还要信佛?
这个问题无关贤一对佛的质疑,也无关忠诚,当时他没怎么考虑,便这样说了出来。
千尺没有责备,也没有用佛经上的道理来回答,因为没办法得到好处,便信的没有意义,这句话虽然残酷,但却是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他当时问贤一,如果一个人在黑暗中,抓不到任何的希望,那应该如何是好?
贤一回答,唯有自救。
千尺说,可是这个人十分清楚的明白自己无能为力,而且事实上也是真的解救不了自己,那又要怎么办?难道只能心甘情愿的沉沦下去?
贤一回答不上来,千尺说道,那么这个时候便需要另一个人来救他,哪怕这个人只是虚幻的,不存在的,也要有一个声音来告诉这个受苦难的人,会得到解脱。因为这样做的话,他便能在得不到帮助的情况下得到信心,便能在黑暗中坚持更长的时间,或许只是一个呼吸,一盏茶的时间,都有可能迎来真正的光明。
这个虚幻的,不存在的人,便是他们的信仰。
今日万千人的信仰,便是道明山上的那尊佛。人无论是否受苦受难,尤其是对于凡人来说,总要信一点什么。
这就是千尺给出的答案,关于为什么要信佛。
而当道明山上用泥铸,最后渡上金漆的佛,变成了世间真正存在的国教之主时,这种信仰便达到了顶峰。
时至今日,贤一已经知道世界上有真正的佛存在,而他是假的佛,不过这些都已经变得不重要起来。因为他此时站在车厢上,受着城门外无数人的朝拜,能回馈他们欢喜,信心,以及内心深处的安稳。
站在最前方,身子压的最低,恨不得将脑袋埋进土里面的正是金石城新上任的城主。
队伍没有停下,贤一来不及打量那新城主一眼,因为此人并没有被唐君墨看在眼里,他正坐在最前的那匹战马的背上,昂首挺胸,像一只骄傲的大公鸡。
贤一觉得自己这师弟太调皮,只是这种场合太严肃实在不适合发笑。他神情更加的*,双眼中饱含更多的怜悯,张开了怀抱。
“愿佛光,与众生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