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强迫我,将我推到亭太子身边,沉声道,“我殿后。”
他已披挂战甲,整装佩剑,周身散发肃杀之气。触到这一身冰凉铁甲,令我越发胆战心惊。我颤声道,“假如你,你们……”
他与我目光相触,眼底悯柔之色一闪而逝,只余锋锐杀机,“眼下情势不明,我不希望任何人贸然动手,对你造成伤害!”
我哀哀望着他,用力咬住下唇,说不出半句求恳的话。他的目光在我脸上流连良久,深邃莫测。这四目相对的一瞬,各自煎熬于心,竟似万古一般漫长。
终究,他还是掉过头去,大步跨出门口,再未回顾一眼。
望着他凛然远去的背影,我无力地倚在门口,无声苦笑,苦彻了肺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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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已没有时间容我伤怀。
亭太子迅速拉着我的手走去。
皇上暴卒背后,若真是仵后动了手,此刻必是严阵以待,与冀北王难免有一场殊死之斗。
是仵后么,真是她迫不及代要取而代之?我不愿相信,却又不敢轻易否定这可怕的念头……心口阵阵翻涌,冷汗渗出,一颗心似要裂作两半。
一边是从小玩到大的姐妹,一半是血海深仇,究竟哪一边胜,我已木然无觉。
不过片刻工夫,亭太子的贴身侍卫飞马回报,汐莞亲率禁军戍卫入宫,京中各处畿要都被重兵看守,深将军已率三千铁骑赶往宫门。
我身子一晃,跌坐椅中,耳边嗡嗡作响,似被一柄利刃穿心而过。
早知道有这一天,却不料来得这么快。虽汐莞这样待自己,但也是一时蒙蔽了双眼。
其实,早晚又有什么分别,要来的终究还是要来。
我停下了脚步,对亭太子道:“准备车驾,随我入宫。”
远远望见宫门外森严列阵的军队,将整个皇城围作铁桶一般。
尚未熄灭的火光映着天边渐露的晨曦,照得刀兵甲胄一片雪亮。宫城东面正门已被萧綦控制,南门与西门仍在父亲手中,两方都已屯兵城下,森然相峙。四下剑拔弩张。谁也不敢先动一步,只怕稍有不慎,这皇城上下即刻便成了血海。
车驾一路直入,直到了宫门外被人拦下。
亭太子一身黑铁重甲,按剑立在鸾车前面,面如寒霜,“止步。”
“宫里情势如何?”我不动声色地问他。
他迟疑片刻,沉声道,“有些首领已抢先一步赶到宫门,正与齐军对峙。”
“果真是仵后动了手?”我声音虚弱,手心渗出冷汗。
亭太子抬眸看我,“本太子不知,只是,各首领确是比仵后抢先了一步。”
我咬唇,强抑心中惊痛,“皇后现在何处?”
“在渊以殿。”亭太子沉声道,“渊以殿也被左首领围,殿内情势不明。”
“渊以……”我垂眸沉吟,万千纷乱思绪渐渐汇聚拢来,如一缕细不可见的丝线,将诸般人事串在一起,彼端遥遥所指的方向,渐次亮开。
我抬眸望向前方,对亭太子一笑,缓缓道:“请让路。”
亭太子踏前一步,“不可!”
“有何不可?”我冷冷看他,“眼下也只有我能踏入渊以殿了。”
“你不能以身涉险!”他抓住马缰,挡在我车前,“即使你碾过我的尸首,今日也踏不进宫门一步!”
我淡淡笑了,“太子爷,我不会踏着你的尸首过去,但今日七王爷若有一人发生不测,你便带着我的尸首回去罢。”
他霍然抬头,震动之下,定定望住我:“七王爷去边疆了。”
我手腕一翻,拔出袖底短剑,刃上冷光映得眉睫俱寒。
亭太子被我目光迫得一步步退开,手中却仍挽住马缰,不肯放开。
我转头望向宫门,不再看他,冷冷吩咐启驾。
鸾车缓缓前行,亭太子紧紧抓住缰绳,竟相随而行,目光直勾勾穿过垂帘,一刻也不离我。我心中震动不忍,隔了垂帘,低低道,“我养父毕竟是大齐太尉,总不会有性命之危……你的心意我明白,放手罢!”
亭太子终于放开缰绳,僵立路旁,目送车驾驶入宫门。
宫中已经大乱,连为皇上举哀的布置都没有完成,宫女内侍便躲的躲,逃的逃,随处可见慌乱奔走的宫人,往日辉煌庄严的宫阙殿阁,早已乱作一团,俨然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飘摇景象。
仵后与深将军的兵马分别把持了各处殿阁,对峙不下,到处都是严阵待命的士兵。
天色已经透亮,巍峨的渊以殿却依然笼罩在阴云雾霭之中,森森迫人。
我不知道那森严大殿之中藏有怎样的真相,但是一定有哪里出了差错,一定有什么不对。
左首领为何如此愚蠢,甘冒弑君之大不韪,在这个时候猝然发难?论势力,论布署,论威望,他都占上风,稳稳压住仵后;唯独刀兵相见,放开手脚搏杀,他却绝不是仵后和深十桑的对手。这一步棋,根本就是两败俱伤的死局!
渊以殿前枪戟林立,重甲列阵的士兵将大殿层层围住,禁军侍卫刀剑出鞘,任何人若想踏前一步,必血溅当场。
两名禁军统领率兵驻守殿前,却不见我父亲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