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雷电横空,如布云之令。豆大的雨点宛若上苍垂泪,噼噼啪啪地打落在边城的身上,头上,脸上,泥土上,打在这个世界上,仿佛在鞭挞着这个黑暗荒唐的世界。
边城的嘴角抽动着,冰寒得没有一丝感情的血眼望着天空,他脸上的血污被这场突如其来的秋雨冲洗干净,而他黑色的头发,却也像是被洗过一样,渐渐地褪色,在孔伊梦惊悚的目光注视下,一丝一丝,一缕一缕地褪去了颜色——
在凄厉的笑声中,边城满头白发,血眸向天,向着苍天狂喝一声:“我——操——这——世——道!”他狂吼数声,从怀中摸出储物葫芦,从里面取出一条金色的抹额——那是二十多年前白瑾与他道别之时送给他的。
那金色的抹额上画着日月,写着城瑾,却红得像是一道伤口,像是一朵恶毒的花,开在边城的眼前、心间。他缓慢地举起这条金色抹额,高悬头颅,将这抹额系在自己的额头上,目光里,终于再没有了一丝感情。
他一袭黑衣,面容苍白,带着一条金色抹额,白色的长发在夜风秋雨中垂落在肩,他猩红着双眼,他独吞着沉默。
这一刻,孔伊梦明白,在她面前的这个男人,已经不是原先的边城,而是另外一个,她很陌生的男人了。
边城走到迟觉和玄石的墓前,沉声道:“兄弟。跟我边城做这一世兄弟,苦了你们了,当我看到瑾儿的脖颈上没有圣洁之心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们一定也一样,玄冥盾和暴雪梨花肯定不在你们的身边了。”
“你们相信我,我要把你们的东西都带回来,完好无损地,放在你们的身边,这是我,边城,唯一能为你们做的事情。”
至于那对碑上刻着无名夫妇的,边城早就知道这是海棠的父母。他对着这块墓碑缓缓跪下,“你们的女儿海棠已经升到了仙界,和雷浩在一起。雷浩他是个重情义的好男儿,无论海棠在哪里,他都不会让她受苦的。”
“边城已经是犯了天条的人,所以此后无论遇到什么,我都不会牵连海棠师姐和耗子。你们放心,放心。”
最后,边城走到白战天、蓝氏等人的墓前,重重地跪下,面无表情道:“我是白家的罪人,如果不是因为我,白家不会灭门。不过我不能死,至少不是现在,你们的仇,我要亲手解决,也算是给白家上下这么多逝去的生命——”
“一个交待。”
说完,边城长身而起,雨水顺着他满头的白发滴落在地,没入土地,不知去了哪里。
从此以后,任风波四起,命途明灭,我只求荡平世间,只求铁石心肠,只求为爱入魔。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在这幽暗的,杂草丛生的残破白府,在这些曾经鲜活地存在于世间的生命面前,血睛白发的男人立下此生最恶毒的誓言,回荡在苍茫的夜色秋雨中。
淅沥沥。
哗啦啦。
滴答,滴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