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针看似微不可言,却令那刀尖生生止住了势头,没切向皇后的脖子。
“住手,我话还未问完,待问完了,你再杀也不迟。”秦雨缨道。
言语间,指间余下的银针,已然全对准了皇帝,只待他再有下一步的动作,就将他射成马蜂窝。
皇帝见识了她银针的厉害,自是不敢轻举妄动。
他可以接受自己死于陆泓琛之手,却不愿将性命交待在秦雨缨这女流之辈的手中。
在他看来,这无异于是对自己的折辱。
皇后吓得面无人色,先前的倨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浓浓惧意。
她心知秦雨缨救下自己,只是为了将事情问个清楚,故而心中并无半点感激。
洗脱秦淑妃的罪名之后,无论皇帝要杀还是要剐,秦雨缨都显然不会再插手……
“七王妃,你也是身怀有孕之人,难道就忍心看本宫与腹中的孩子死于刀下?”她忍不住问道。
“你杀那些怀孕的嫔妃时,可有拿这话问过自己?”秦雨缨反问。
皇后眸光一阵闪烁,心知自己无从辩解,索性咬紧了牙关闭口不言。
她贵为皇后,岂是那些卑贱的妃嫔所能比的?
她的肚子都还没动静,哪里轮得到那些贱人怀上皇子?
故而这些年,她对不少嫔妃下了手,因在太医院中安插了不少心腹,一次得逞,次次得逞,从未曾失过手……
那些贱人活该,那些贱人腹中的孩子也是活该,要怪只能怪阎王爷,怪不得她……
“我姑姑是否对那谋害皇嗣一事,毫不知情?”秦雨缨问。
皇后知她不问出个子丑卯寅,定不会放过自己的,于是颤声答了句“是”。
“这么说,事情全是你一人所为?”秦雨缨又问。
皇后再次点头,没有反驳。
“好,”秦雨缨也点头,眸光却冷,“我还有一事要问你,薛贵妃临盆在即却突然难产,是不是也是你一手策划的?”
皇后没料到她会突然问起薛贵妃,闻言好不诧异。
“说!”秦雨缨冷然催促。
提及薛贵妃,皇帝也是面色微变。
其余那些遭皇后毒手的妃嫔,他甚至早已记不清姓名,唯独薛贵妃,时常出现在他梦里,梦中她哭得梨花带雨,苦苦哀求他保住她的性命,那柔弱的模样一如往昔……
每每梦醒,他心中都似乎堵着什么,那感觉难受至极。
他一直以为这是命数,命中注定她没有福分长伴自己左右,可没想到,此事竟也是皇后所为!
面对秦雨缨的逼问,皇后不语,慌张的神色却早已暴露了浓浓心虚。
“说,凤儿到底是不是被你所害!”皇帝再次拔刀,已是怒目圆瞪,睚眦欲裂,恨不得将皇后的头颅一刀斩落。
皇后听得很是嘲讽:“你叫她什么?”
兆凤是薛贵妃的芳名,皇帝对她宠爱至深,私下常唤她一声凤儿,只在众人面前才以爱妃相称。
听着这声称呼,皇后心中好不苦毒,忿然笑道:“是我杀的又如何?我不后悔杀了那个贱人,只后悔没有让她一尸两命!”
她之所以没让薛贵妃一尸两命,是打算将薛贵妃的孩子养在自己膝下。
如此一来,即便没有怀上陆长鸣的种,也能让薛兆凤的儿子唤自己一声母后。
待这孩子继位,待太后一命归西,她便是夜朝唯一的皇太后,独享莫大的尊荣,后宫之中无人能及……
只可惜,太后早有提防,非要将那孩子带去永宁宫抚养,不容她靠近那孩子半步,令她的计划生生落了空……
不细细回想,皇后还不记得自己手中有这么多条人命。
而今皇帝想杀她,秦雨缨想杀她……想必太后这个唯一的倚仗,知道一切之后,也会对她恨之入骨,巴不得将她杀之后快。
她这一生,算是已走到了绝路上,再没有半点回头的余地。
轻抚小腹,她苦涩一笑。
就是可惜了肚子里的孩子,还没来得及到这世上走一遭,就要随她一同去往阴曹地府……
“朕这就杀了你,为凤儿偿命!”皇帝已是怒极,不假思索,狠狠挥刀砍下。
这一次,秦雨缨没有再拦。
鲜血喷涌,一旁的秦芷彤被吓得不轻。
“姑姑不怕,”秦雨缨握住她柔弱无骨,又冷如冰雪的手,“皇后作恶多端,活该落得如此下场。”
秦芷彤连连点头,脸色却依旧煞白。
她哪里见过这种场景,压根不敢去看皇后那头首分离的尸身。
皇帝这一刀,砍得极重极狠,刀尖往下滴落一串鲜血,通红无比,一如他布满血丝的眼。
“还好,爱妃不必见到朕如此落魄的一幕……”他口中喃喃,脸上似有那么一丝笑意,看起来无比苍老,又无比癫狂。
秦雨缨着实同情不起来:“你当初口口声声吩咐御医保小不保大,而今再来装情深义重,难道不觉自己可笑?”
不止可笑,且还令人作呕。
或许皇帝对薛贵妃的确动过真情,可人都已死了,再说什么都太迟了。
这世上,是没有后悔药可吃的。
当初这偌大的宫中,唯有薛贵妃一人,处处为她着想,担忧她的安危,顾虑她的前程……
这么好的一个女子,却死在了皇帝的软弱绝情之下。
可想而知,秦雨缨对皇帝有多痛恨。
“情深义重?”皇帝听得笑出了声,眸中却尽是戚戚,“若有下辈子,朕做个寻常百姓,再对她情深义重罢……”
言罢,手中那刀一转,朝脖子挥去。
秦芷彤怎也没有想到会出现这一幕,吓得尖叫不止,径直瘫软在了地上。
秦雨缨将她扶起,忙吩咐下人快带她去殿外。
殿中一片鲜血淋漓,皇帝已然只有进的气,没了出的气,不远处的皇后,死相则更为凄惨,瞪圆了双目一直未曾合上。
二人生前从未有过半点夫妻间的情分,没想到却是死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