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却温柔起来。
她的哥哥张煜,比她大好几岁。母亲肖氏因为是太师府的娇小姐,婚后也被丈夫百般宠着,成亲翌年便生下张煜,第三年又产下一子,不过尚在襁褓里便已夭折。此后直等到张煜七岁时才生下张盈,张盈死前,侄儿阿善也已经三岁了。
阿善相貌也生得极好,打小时肖氏便常让人抱来正房玩耍,那时的他常在玉簟上乱爬,爬到祖母面前,抱着她胳膊冲她咧嘴笑笑,又喜巴巴地爬到姑姑这边,往她脸上蹭蹭。
等他再大点儿,会走路了也会说话了,便抱着大大小小的玩偶寻到她屋里,扯着她衣角央她跟他一起玩。有时又会爬到凳子上,摘下花盆里的菊花或兰花,又踮脚站在榻上,插到她鬓角里,摇她的胳膊说“姑姑好美美”。
但是在阿善出生之前,她相处时间最多的除去父母亲便是温婵。
到底她没有别的姐妹,张解在妻子生完她之后,在儿女事上更不再强求,把温婵从祖籍带回府里,一是看不过温婵继母对她的刻薄,二则却是为了给张盈找个玩伴。
八岁那年她随父母回徽州祭祖,在那个叫做乌山镇的小镇上看到了温婵。
乌山镇是张家的发源地,整个镇子倒有六七成姓张,张宗的太曾祖带领家小在京师安家之后,曾立下家规,交代日后不管荣辱兴衰,每代的宗子宗妇都须得葬回镇东方的梅山祖坟。
那时正是腊月天里,徽州城外正下着鹅毛大雪,漫山遍野除去白色还是白色,温家小院儿前面的水渠旁,倒是有两株红梅开得正盛。
张盈乘着暖轿路过,临时起兴前去折梅,就看到挽着裤脚站在冰水沟里给弟弟寻竹蜻蜓的她。
竹蜻蜓是温婵弟弟故意丢进水沟里的。
那孩子穿着紧实的棉衣,一面笑着跳着一面挥着鞭子指使温婵左右寻找。
而她的继母,则站在窗内烤着火捧着茶,笑微微地望着他,眼里流露出骄傲与得意。
温婵的祖父其实是张家人的赘婿,温婵祖母死的早,也没有留下后嗣,后来祖父再娶了个张家女,又生下温婵的父亲,渐渐就在乌山镇生了根。
张盈看不得那熊孩子的恶劣,着人捉住他狠打了他一顿屁股,然后又直接把温婵带着回了住地,让她沐浴又更了衣,还让人端来热汤。
当夜她发起热,嘴里不住地胡言乱语,张盈又披衣着人去请随行大夫。
病好后她跪在地下直磕头,说宁愿给她做奴婢,跟她回京师,也再不愿回那个家去。
可是那会儿的张盈心里充满了正义感,只觉自己是野史里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英雄侠客,并不是图她回报才出手相救,又哪里肯答应让她为奴?
何况当奴隶有什么好,一辈子抬不起头不说,日后连子孙也入不得科举。
此外再有一重,温婵的祖母追根究底起来,还是她张盈的堂姑祖母。
张家这样体面发达的人家,既是阁老又是国戚,怎么能做出让自家族人亲戚为奴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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