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总不能真的嫁作常祺为妇罢，“陆予裳”便是为了逃脱常祺的侵犯才砸了那只据闻价值一万两的缸瓦窑白釉刻莲瓣纹瓶，因而被常祺讹诈，不得已使了一出诈死，不幸丧了命，才被她这个孤魂野鬼占了身子，她若是嫁了常祺如何对得起死去的“陆予裳”，又如何对得起死而复生的自己？

    思索间，门“吱呀”一声开了，清韵并其余几个丫鬟提了热水来，来回几趟，好容易才将浴桶注满。

    她并未让人留下来服侍，自己散了发，褪去衣衫，浸入水中，热水催得她每一寸肌肤，每一块皮肉都鲜活了起来。她生前死于饥荒，哪里能有水沐浴，死后虽定时沐浴，可惜鬼冷得很，无论冷水还是热水都无半点区别，时隔多年，再次身为人沐浴的感觉极为新鲜，待新鲜劲一过，她盯着从热水中升起的袅袅白烟微微觉着鼻酸。

    忽地，一声尖叫从门缝从挤了进来。

    不知是出了何事？

    陆予裳擦干身体，穿上衣衫，匆匆地开了房门。

    门一开，却见门口伏着一个丫鬟，陆予裳把人扶了起来，看眉目正是“陆予裳”的贴身丫鬟清韵。

    清韵额头上磕破了皮，血液从破口窜出来将面颊都打湿了去，瞧起来甚是可怖。

    陆予裳见状，急声叫道：“来人，快去请大夫！”

    不远处的一个丫鬟应声而去。

    陆予裳不敢去动清韵的伤口，仅是用袖子将血迹擦了个干净。

    清韵撞破了头，有些发晕，这时才稍稍回过神来，盯着陆予裳看了半晌，伸手指了指雕花的窗户，道：“大小姐，我方才瞧见有一只黑影从窗户缝里钻进去了。”

    一听这话，陆予裳先是吃了一惊，而后道：“这青天白日的，哪来什么黑影，你莫不是看错了罢？”

    清韵从陆予裳怀中挣出来，扑到窗台，十指扣住窗户缝，厉声道：“我瞧见有一只黑影从这儿钻进去了······”

    她说着浑身战栗起来，尖声道：“是鬼！有鬼！有鬼钻进去了！”

    她方才的一番动作想是牵动了伤处，血液又窜了下来，几乎覆住了她整个面孔，倒像是个厉鬼的模样。

    陆映雨本是命清韵来问问陆予裳是否要用膳，迟迟得不到答复也没见着人，便亲自来了。

    她远远地听见清韵的叫声就加快了脚步，却没想见着了一脸是血的女子，虽仅凭衣着打扮就可断定这女子就是清韵，但她到底还是吃了一惊，面上的笑意登时褪了个干净。

    她侧过头问陆予裳：“清韵疯了么？”

    陆予裳摇摇头道：“她无事，不过是磕到了额头，有些神志不清罢了。”

    话音刚落，清韵却用指甲抓起了窗面，一下一下，声音算不得尖锐，反是有些发钝，但打在陆映雨耳畔，却吓得她寒毛直竖连连后退。

    陆予裳半点不怕，她在乱葬岗渡过了十几年的岁月，各种奇形怪状的尸体都见过，眼前的清韵还是个活人，肢体完整，皮肉俱在，不过是额头破了片皮罢了。

    她走上前去，拉过清韵，拍着她的背脊柔声道：“你莫要怕，此处没有鬼。”

    说罢，她心中苦笑道：若是早几日，我就是鬼了。

    陆映雨退了几步，就定在了原地，双目盯着陆予裳看了半晌，心中疑惑万分，她那胆小柔弱的大姐去坐了一遭大牢就变得不同从前了。

    不容她细想，陆予裳怀中的清韵嘶吼道：“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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