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不悦训斥道:“这当然有道理,不讲道理和唐律有什么关系?不走歪门邪道,难道就不能杀人?”
宁缺没注意老人的神情,摇摇晃晃走了过去,很主动地拎起一壶新酒拍开封口泥,便往嘴里倒酒,说道:“如果唐律第一,那我就要找证据打官司,问题是我去哪儿找证据?如果不走歪门邪道,又怎么杀人?难道要我光明正大走到那人面前说我要杀你然后我被揍成肉泥?”
夜风轻拂,老人坐直身体瞪着宁缺,因为这个家伙的愚钝和糊涂而越来越难以抑止内心的怒意,修长的手掌紧握着椅背,似乎如果再不发生点什么事情,他便会一巴掌直接向宁缺的脑袋上扇过去。
宁缺此时已然醉眼迷离,哪里能注意得到这些细节,一面向腹中灌着美酒,一面抒发着人生的感叹,那些关于复仇关于不舍关于月亮的感叹,那些感叹越来越重复越来越无聊,总是绕着某些关键词打转,好在他酒醉之后依然下意识里封锁着大部分内心,没有说出夏侯的名字以及自己究竟是谁。
“老人家,先前我是拿银票敲开的松鹤楼,你是怎么来的?”
“你没见过月亮吧?可怜的老头儿哟。”
“这么说起来你真的很有钱,你钱是怎么挣的?我是靠西城赌坊那边挣的,你和那边有没有什么生意上的来往?”
“别瞧我穿的这身棉袄难看,据说都是我那死鬼老师定的款式。”
“哟,你吹胡子的模样好有趣。”
宁缺不停絮叼着咕哝着,指着椅中老人哈哈大笑起来。
迸的一声闷响。
笑声戛然而止。
宁缺捂着额头,震惊迷惘看着身前的老人。
老人手中握着根极粗的短木棒,看着他恼怒说道:“废话真多!说的我头皮发胀,就凭你这副模样,居然也想杀夏侯。”
宁缺没有听清楚这最后一句话,两眼一翻便晕了过去。
就在他的身体向后倾斜,眼看着要重重摔在露台上时,一阵风拂起。
旧袄微飘,草鞋无声,书院大师兄出现在了露台上,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宁缺,右手一探抓住正在快速堕下的那瓮新酒。
大师兄抱着昏迷的宁缺,看着老人茫然问道:“老师,小师弟怎么了?”
老人偷偷把那根短木棒收回袖中,有些尴尬地咳了两声,说道:“没有什么,他冒犯师道尊严,所以用院规处罚了一下。”
大师兄看见那根短木棒,不由惊的险些昏倒,心想当年老师就是用手中这根戒棍把青衣道人逐到了南海,今夜竟是用此物迎头敲了小师弟一记,小师弟就算不被生生打死,只怕救活后也会变成一个白痴。
一念及此,大师兄的脸色便变得苍白起来。
老人看着他脸色苍白,却没有想到他是在担心宁缺的安危,微微蹙眉说道:“十年前就说过要你慢些再慢些,怎么还这么快呢?”
大师兄先前就是感应到宁缺有些问题,才会随风而至松鹤楼露台,哪里会在意自己的损耗,看着老人担忧说道:“老师,小师弟不会有事吧?”
老人看着昏迷中的宁缺,说道:“这小子学了你小师叔的本事,一身筋骨强的不像话,就被轻轻敲了一棍子,哪里容易这般死去。”
大概老人自己也觉着这番话没有什么说服力,咳了两声后极为严肃地解释道:“他今日心力耗损过大,昏睡一阵是有好处的。”
……
……
书院大师兄只有一个老师。
那位老人自然便是传说中的夫子。
夫子说的话,在大唐帝国甚至比圣旨还要好使,而对于终生敬爱老师的大师兄来说,夫子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理,夫子如果说黑夜是白的,那么必然就是白的,如果夫子说昊天是黑的,那么昊天就必然是黑的,夫子说宁缺没有事,那么不管到底有事没事,宁缺一定不会有事。
深夜的长安街头,夫子背着双手踩着极寥散的枯叶缓慢前行,风姿极为潇洒,大师兄背着宁缺跟在他身后艰难前行,有些狼狈。
“你说的不错,万家灯火里总会有一盏与众不同。”
夫子看着巷子里的隐隐灯火,看着远处巡夜的羽林军士兵,说道:“你小师弟虽然算不得出污泥而不染,更谈不上什么好人,但看似冷血无情的身躯里还有些情意,只是那些情意藏的深了些。”
……
……
(第一章,下一章十点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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