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这是战友留给徐弘文的最后一句话。在发完这条信息之后，战友从高楼上一跃而下。收到信息的徐弘文飞车赶往现场，却只看到了战友血肉模糊的脸上挂着无比轻松的微笑。

    “想死，好，现在你就死在我面前！”

    徐弘文抽出匕首，用力掷在李小山面前，刀刃没入地面，刀身因为惯性而微微颤动着。李小山看到匕首，抹抹眼泪，伸手抓过来，直接向自己的颈间划去，但是她的手被牢牢地抓住了。

    “你不是让我死吗？为什么又要阻止我？”李小山抬头看着徐弘文。

    “你真的会下手，是吗？”

    徐弘文死死地盯着李小山的眼睛，试图从她如同一潭死水一般的眼睛里找到一丝能够否认他的问题的证据，可是他只从那里看到了令人窒息的绝望。

    “我有必要跟你开这种玩笑吗？”

    李小山如是说。徐弘文夺下她手中的匕首，直接将她半抱半拖地向回走。

    “你的命是我救的，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许死！”

    徐弘文一脚踢碎了一家店铺的玻璃门，然后把李小山丢进去。这是一家经营地板的商铺，李小山摔在靠墙堆放的一堆地板上，半天不能动弹。徐弘文气急败坏地在李小山的旁边走来走去，傻狗见二人情绪不对，早已找个角落躲了起来。

    “你们为什么都要寻死？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不是吗？有什么是一定要用性命来解决的？他们付出生命来换取你的存活，不是为了让你这样折磨自己然后去跳楼的！你这样对得起那些死去的兄弟吗？”

    徐弘文几乎是在咆哮，他狂乱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冷静。李小山坐起身，看着这样陌生的徐弘文不语，直到他渐渐恢复了平静，跌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李小山才缓缓地开口道。

    “没有人为了救我付出生命，我也没有跳楼，你说的不是我。我虽然不是你说的那个人，但我知道他为什么会选择死亡。与忍受痛苦比起来，死亡并不可怕，反而是解脱。”

    徐弘文抬起头，直直地看着李小山，她的脸上还挂着没有擦去的泪水，那种疯狂的表情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同人偶般麻木的神情。她的眼神是放空的，像是看着无尽的远方。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就是，她的灵魂已经不在了，留在这里的只是一具躯壳。

    “我应该在一座废墟里死去，那原本是我和我的家人们临时落脚的房子。半夜的时候，我们被很多丧尸包围了。为了逃生，我们在屋顶上凿个洞，然后一个一个爬出去。我一直挡在门口，想要为他们争取时间。然而，在轮到我爬出去的时候，他选择了别人，放弃了我。我们在一起的十几年感情，比不上他与那个人的短短几日，所以我就被放弃了。我选择留了下来，因为我没有办法再去面对他，我怕我会想要杀了那个女人。“说到这里，李小山轻笑了一下，”不对，我已经想要杀了那个女人了，可惜失败了。“

    “因为这个，你就想要去死吗？“徐弘文问道。

    “是，也不全是。从一切发生的那天起，我就已经走上了一条失控的道路，我的手上，已经沾满了鲜血。直接或间接死在我手里的人，我都已经记不得有多少了，我现在还能坐在这儿，那是许许多多条人命堆出来的。我或许有各种借口，为了求生，为了自保，但是我依旧是一个杀人犯。我从小就想当医生，高考填志愿的时候，我从头到尾报的都是医科院校。我还记得刚入大学的时候，我们站在希波克拉克雕像前宣誓。健康所系，性命相托，短短的八个字，承载了一个医生的使命。我虽然没有悬壶济世的本事，但我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这双手会为了私欲夺取别人的性命！“

    李小山把双手在面前伸展，凝视着自己依旧包裹着纱布的十指。

    “我告诉自己，我愿意为了我所爱的人，背负这样的罪孽，只要他们能好好地活下去，我不介意下地狱。我的手上沾了血，他们就不必再沾血了。当一切结束的时候，他们还能保持一个干净的灵魂，到那个时候，我愿意去承担所有的罪过。可是，他们因为我所犯下的罪孽而放弃了我，我不求他们能够感激我，但我没想过，宣判我的死刑的，会是我最爱的人。”

    李小山露出一个万念俱灰的笑容。

    “你说，这样的我难道不该死吗？原本我就已经罪孽深重，现在我连继续苟活的理由都没有了。是时候，偿还我犯下的罪过了，而且，我也不想再继续忍受这样的痛苦了。”

    李小山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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