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处置不好,就会把林黛玉卷进这场是非。
到现在宝玉还是只以为林妹妹伤了心,所以不来看他,看着桌子上跳动的灯焰,心中已有思量,面上只做和往日一般模样,没人看出他心里的想法。
宝玉心里想着黛玉,不知她现在究竟如何。喊了大丫环茜雪来,茜雪一边打着帘子,一边问道二爷有什么吩咐。
“你去潇湘馆一趟。”宝玉看着灯影,仿佛又看见林妹妹伤心拭泪的模样。
茜雪奇道:“做什么去呢?”
“看看她在做什么,若她问起我,就说我被老爷打得狠了,这两日躺在床上没法动弹。”
“我就这么空着手去看林姑娘,也不像个样子啊,难道咱们家的人专门去看林姑娘这个时候在做什么吗?”
宝玉听了,四处看了看,看到床头两条帕子,伸手拿来给了茜雪。“你把这个带给她,看她什么反应。”
“两条旧帕子?只怕林姑娘会恼了吧。”
宝玉笑笑道“就是旧的,旧的才好。你只管去吧。”
茜雪无法只得依言去了。想来前世,他们二人吵架又言和,比以前更加亲近,宝玉挨打后,心里领会黛玉的意思,又牵挂她,一片苦心命人送了两条旧帕子去潇湘馆意在她不要担心。黛玉收到帕子,明白了宝玉的意思,亦是又惊又喜又感动又害怕,情动之下作了题帕三绝,直抒心意。
那两条旧帕子在前世是宝黛二人的定情信物,可这一次这两条帕子却与前世的传情的意思相反。二人感情飘摇不定,是宝玉心中存疑,这帕子带着的任务不是传情,而是探意,希望能探明黛玉的心意。
黛玉一看到那两条帕子,就知道了宝玉的意思。心中一阵大恸。宝玉!宝玉!你到底没辜负我的情意,只是如今两人缘分已断,你又奈何,我又奈何,这次却是我要辜负你了。
紫鹃和茜雪看林姑娘盯着那帕子好一会儿,心下都奇怪起来。而这一边黛玉心情起伏不定,前世的记忆不停浮现在脑海里,恍惚又听到宝玉娶亲的箫鼓声,心绪波动,突然捂着嘴咳嗽起来,越咳越急。
黛玉咳嗽,急的紫鹃也顾不得那帕子有什么奇怪,又是拍背又是端水。待黛玉平息下来,那手绢上竟有点点红痕,已是咳出血来了。紫鹃见了,不禁心慌起来,茜雪也慌,毕竟是她拿来的东西,让林姑娘气成这么一副模样的。
却见黛玉摇了摇手,示意他们不要乱。待能说出话来,细声道:“我无事,你们别着急。我咳出这口血来,反而觉得胸口更舒畅了。我想这应该是口淤血。”
黛玉又去看茜雪手里的帕子,本想问一句他如何了。到底没问出来。两人本无缘分,何必再多余问这么一句,又何必再给他留下什么痴念。黛玉心里有了主意,遂对茜雪道:“这帕子你拿回去吧。我现在很好,也愿他早日把伤养好。”
茜雪无奈,只得又把这两条帕子带回去。待宝玉看见茜雪原样拿回来的旧帕子,听茜雪说黛玉咳到吐血,又听了林黛玉传的话,心中同样是悲痛不止。一夜睡的不安稳,口中时不时呓语,喊着林妹妹。
且说黛玉这一边,待茜雪走后,她也没了看经书的心思。直眼看着桌前的砚台,沉默良久终于研磨起笔,把自己手头那条沾了她吐的血的旧帕子放在在桌子上展开。
那帕子是双面绣,正面是一首五绝,反面是一首七绝。
帕子上绣了浅紫芙蓉花的一面是五绝,云:
素日泪长流,锦帕空湿泪。
茕茕影单薄,万念俱成灰。
帕子上绣了绯色海棠花的一面是七绝,云:
前度旧物重寄与,世事变幻已不同。
眼中已无斑斑泪,何必锦帕再赠侬。
字迹娟娟,夹杂着红色仿佛红梅花瓣的血迹,仿佛一朵朵凋零的墨梅,错落有致的落在青色丝帕上。和那题帕三绝比起来,这两首诗表述的意思大相径庭。茕茕孑立,已然无泪;世事难料,心事成灰。
有一首《题素帕》的诗,倒是很合适两人前世素帕定情的情景。
不写情词不写诗,一方素帕寄心知。
心知拿来颠倒看,横也丝来竖也丝。
诗成收笔,黛玉看着帕子上的字迹,耳中听着窗外竹叶声声,桌上的蜡烛越来越暗将要烧尽。
斑竹枝,斑竹枝,泪痕点点寄相思。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在蜡烛将要烧干,紫鹃小心翼翼地换新的蜡烛时,黛玉叹口气吩咐道:拿火盆来。
待火盆拿来,黛玉拿起那两条题了诗的帕子,一起掷进火盆里。一时明亮的火光烧起,两条帕子霎时没了在主人手里时的温柔妩媚,那青色的手帕,手帕上娇艳的花儿,手帕上的题诗和凌乱胶着的心事,都一丝一缕化成了灰烬。
紫鹃不知道黛玉怎么突然烧起了东西,却也知道他们姑娘今天晚上很不对劲。静静地看着帕子烧尽了,勤快地把一应事物收拾干净,开窗子散了空气里焚烧东西的焦糊味道。
前世,林黛玉临前焚毁了那题诗的旧帕是断了痴情,今次林黛玉再次焚烧旧帕,是把那最后一点的痴怨也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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