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邱玉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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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两个啊，一个个都走了，剩我一个老头子在这枯宅里，没劲。”老爷子摇了摇头，又拎起茶壶啜了一口，“你们都走了，这府上也就不需要太多人了，留下老张替我看门，再留几个人烧菜打扫也就勉强够了。”

    “你也多出来走走，老是呆在府里不好，有空来方府坐坐啊。”邱玉笑嘻嘻地说。

    “老了，走不动了，我这身子骨估计真的得埋在这里了。”老爷子摇摇头。

    看着自己的父亲，邱玉发现他其实早已经不再年轻了，曾经的意气奋发早已烟消云散，只留下了一个垂垂暮年的老人。自从母亲去世以后，老爷子的身体就一天不如一天，似乎某些东西被带走了，如今自己和弟弟又常年不在家，只留下老爷子一个人更显得有些寂寥。

    邱玉蹲下身子，给已经只剩半空的茶壶里添满了水。还记得自己年纪尚小的时候，不懂事，老爷子就让自己拿着茶壶，跟在老爷子的后面，他去哪自己就跟到哪，好像一个小跟班一样。那时候年轻，好像有使不完的劲，就算跟在后面一整天都不会觉得累。后来长大一点了，懂事了，不怎么听老爷子的话了，女红也不做，成天就带着弟弟四处撒野，今天把那家还未成熟的西瓜给摘了，明天又把另一家的猫给扔河里了，每次闯了祸，最后都是老爷子出面向人家赔礼道歉，然后自己和弟弟躲在后面一个劲地偷乐，等回家了再被老爷子用藤条逼着跪墙角。再后来，遇到方世铎，嫁人了，生孩子了，回娘家的日子也少了，只有逢年过节才会拖家带口地回来看看，每到这时候老爷子总是最开心的时候，天天拉着两个外孙四处玩，闯了祸，邱玉训斥两个孩子，老爷子却护着他们让他们跑得远远的，每次都这样，把邱玉搞得无可奈何。

    谁曾想，当初那个每天带着自己的男人如今就躺在面前，皱纹爬上了额头，乌黑的也已经变得灰白，健壮的身躯如今变得有些佝偻，再也不是那个可以让自己骑在肩上的大男人了。

    “想什么呢？”老爷子好奇地看着邱玉。

    邱玉这才发现自己刚刚在发愣，让老爷子察觉了，不禁尴尬地笑了笑。

    “没事，想起一些小时候的事了。”邱玉回道，努力掩饰自己的尴尬。

    “你呀，从小精灵鬼怪的，我就没降住过你，不过还好遇到了你丈夫，还能治一下你，有了两个孩子了，才终于像个母亲啦。”老爷子感慨道。

    “过两天我得出城一趟，去一趟长城，这样整个月城就没人管了，要不你帮帮我呗。”邱玉调皮地看着老爷子。

    老爷子一愣，半天才缓过神来：“原来你回来是想找我出山啊，我这一把老骨头了，经不起折腾了。”

    “哪有，你还壮着呢，说不定啊打起仗来比你外孙都厉害。”邱玉恭维道。

    “就你的嘴最甜，”老爷子点了点邱玉的鼻尖，“好，我也好久没出来走动了，是得出去走走了，不然啊，我这身子骨真的就得埋土里了。得，我去换衣服，过会就跟你回去。”

    “好嘞。”邱玉笑道。

    老爷子把仆人叫了过来，搀扶着自己一步一步走向房间。看着父亲消失在拐角处，邱玉一直忍住的眼泪悄悄滑落眼角，还好没被老爷子看见，不然又得笑话自己了。任何人也无法抵挡岁月的侵蚀，即使那个人是自己心目中最伟大的英雄，但是该来的总会来的，衰老，疾病总会带走每一个人的，就如这衰败的邱府，岁月在这里的每一处留下了痕迹，总有一天，邱府会衰落，消失，邱府里的人也会离开，只留下呼啸的风声穿梭期间。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老爷子穿戴整齐出来了，身上的那间马褂邱玉是如此熟悉，那是老爷子过六十大寿的时候，自己亲自缝制的，平时都不见得老爷子舍得拿出来穿，今儿总算是自己愿意穿上了，老爷子的精神还算好，就是显得太瘦了些，看来以后自己得多做几顿肉给老爷子补补了。

    “怎么样，还算可以吧。”老爷子抖了抖衣袖。

    “比我想得精神多了。”邱玉回道。

    老爷子嘿嘿了两声，然后又把仆人叫了过来，把府里的事情一一交代，叮嘱他们外人不得随意进来，还有庭院里每天都得打扫，尤其是门口的那块匾，一点灰尘都不可以有。

    “走吧。”等交代完了，老爷子转过身跟邱玉说了声，便迈开步子走向大门。邱玉也默默地跟在老爷子的身后，就如小时候自己拎着茶壶跟在后面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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