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现在铁案在许申手下,徐平参与不进去,在他管下根本就不会出这种烂事。
铸新钱为朝政大事,不可能由一个人说了算。一般来说,先由盐铁司集议,再由三司集议,然后还会有两府、三司、学士和皇上指定人员的集议,最后才是皇上裁夺。
连石全彬都找上门来了,可见事情已经势在必行,徐平也要为盐铁司内部集议做些准备。他那一肚皮的后世理论,虽然只是前世中学政治课本的水平,这个年代依然很难让人接受,必须准备一套说词。
第二天,即有中书札子,让三司集议铸新钱事宜。三司使程琳发了帖子到盐铁司,定于两日后在盐铁司先议。
这些日子徐平过得比较懒散,虽然也跟着上朝,也只是带着耳朵听听,奏事还轮不到他。正殿奏事,一天不过五班,辰时即罢,日常的中书门下、枢密院、三司、开封府和台谏把这五个班次一分,其他朝臣实际就没有机会与皇上说话了。至于皇上后殿再坐,那是属于宰执大臣的时间,像徐平这种小官除了特别事件根本就没资格。
至于上奏章,徐平眼里这朝廷到处都是问题,但要让他把问题理清楚,说明白,却又困重重,干脆也就免了。每日只是处理日常事务,上班下班,日子逍遥起来。
到了集议的日子,徐平下了朝,到自己治所画了押,签书了一些日常文书,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出门转到盐铁副使任布的官厅。
守门的卫士已得了命令,见徐平到来,引着他进了门来。
程琳未到,副使任布坐在下首,更下面则是盐铁判官许申和判盐铁勾院郭劝。这都是徐平日常打交道的人,上来见了礼,便坐在了郭劝上首。
屋里的四个人便是盐铁司里的首脑人物了,至于具体办事的其他小官则不参与。四人之中,郭劝本官侍御史,还在徐平之下,敬陪末座。而且勾院掌审计督查,工作上也与其他三人不同,属于列席的人物。
坐下之后,四人聊了会闲话,许申问徐平:“前些日子,任副使请铸当十大钱,朝中议论纷纷,徐史馆如何看啊?”
徐平看看任布,又看看许申道:“铸大钱,虚高其值,无非取民财以济国用,历朝以来,不能持久,非万不得以不能行此法。”
许申捊了捊颔下胡须,点头道:“不错,朝中大臣也是如此议论。唐朝第五琦行大钱,致民不聊生,当为后人之戒啊!”
徐平勉强笑笑,没有再接话。
上首的任布面容严肃,目不斜视,好像没有听到两人说话一般。
副使虽然在判官之上,但向来并称,上下级关系并不严格。更重要的是,副使不掌握判官的人事任免和政绩考核,权威就轻了很多,许申没有许多顾忌。
徐平看看郭劝,正襟危坐,双眼似睁似闭,好像打座一般。自己新人,还是学这些官场老油条靠谱一些,但也学着郭劝的样子,再不发一言。
只有许申静不下来,不断地左顾右盼,没人与他说话憋得难受。
徐平并不知道任布为什么会提出铸当十钱,让自己成为了朝野上下的靶子。自唐朝安史之乱财政困难,第五琦掌管财政,为大唐起死回生立下了汗马功劳,就是因为不谨慎推行大钱过急,导致民间大乱,最后被罢相。
宋人尤其是官员对唐史都特别熟,一提铸大钱,首先想起的就是第五琦,随便哪个人都能用这段历史批判一番。任布进士出身,不可能不知道这段历史,实在让人摸不透。
惟一的解释,就是任布不为宰相吕夷简所喜,想用这种理由出外为官?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徐平都觉得自己快神游天外,进入禅定状态了,终于听到门口卫士禀报:“省主到,众官出迎!”
徐平起身,暗暗出了口气,三司使程琳终于来了,随着其他几人一起迎出门去。
(备注:副使任布请铸大钱,判官许申提议杂铜铁铸钱,史载发生于景祐初年,差不多就是位于书中的这个时候。在《两宋货币史》中,汪圣铎先生猜测许申的提议实际上是用胆铜杂真铜铸钱,为胆铜法之始。参考其他资料,恐怕这个可能性不大,书里没有采用这个提法,还是认为就是用铁和铜杂铸。其他都为演义,读者不必当真。)(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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