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白的波光。
我摇动撸桨,乌蓬小船缓缓往河中央驶去,夜风拂面,很冷。
黑子一直蹲坐在甲板上,仰着脑袋,望着月亮,发出呜呜咽咽的哭泣声。
这才不过两天时间,我和黑子都消瘦了一大圈,从爷爷离开,我们就没有吃过任何东西。
终于,乌蓬小船行驶到河道中央,停下撸桨,我跪下来,对着爷爷的尸体恭敬地磕了三个响头。在我磕头的时候,我发现黑子竟然也模仿着我的姿势,后腿弯曲,像是跪了下来,对着爷爷捣蒜般的磕头。
我在船头船尾各点上一根白蜡烛,然后取出一个麻袋,里面装着五谷,即稻、黍、稷、麦、豆。
我抓起一把五谷,均匀地撒在爷爷的身上,五谷能够祛除污秽的东西。据说人死之后,身上会很“脏”,尸身上面撒五谷,就能祛除看不见的脏东西。
做完这一切,我跟爷爷的尸身告别,将其小心翼翼放入冰冷的黄河水中。
没有棺材,没有沉船葬,直接放入水中,水里的鱼虾嗅到尸体的味道,很快就会聚拢上来,最后把尸体啃噬的精光,这是黄河古道最原始最纯粹的水葬文化,这才是真正的水葬。据说只有这样,死后灵魂才能在黄河里安然沉睡,才能魂归黄河。
这种水葬方式兴许有些残忍,但这是爷爷的要求,我不能违背。
如今的黄河沿岸,已经很少会有人实行这样的水葬了。
这种下葬的形式跟西域的天葬差不多,天葬是把尸体放在山崖上,任由秃鹫苍鹰等鸟类啄食腐尸,直到把尸体吃得只剩骨架。
爷爷,请安息,我会学着自己成长!
爷爷的尸身在水里载浮载沉,随着水流渐渐漂向远处。
这一刻,我仿佛一下子成长了不少!
我知道,不管日后的道路多么艰难,我也要一个人勇敢地走下去!
“呜——”黑子蹲在甲板上,仰起脑袋,发出绵长的悲鸣。
我没有流泪,因为悲伤已经掏空了我的眼泪。
我摇着撸桨往回走,嘴里情不自禁地唱起了那首黄河号子,没有徐伯那样的嗓音,我只是声嘶力竭:“大王叫我来渡船哟……渡的是人还是鬼嘞……阴阳道路各分边唷……阎王殿前数神仙哎……哎哟哟……哎嘞嘞……”
回到石磨村的时候已是半夜,我感觉饥肠辘辘,万分疲惫。
我去厨房里给自己下了碗面条,又给黑子下了一碗,面上铺着它最爱的胡萝卜。
黑子还是郁郁寡欢,不肯进食。
“你不吃东西,不养好身体,日后怎么为爷爷报仇?”我抚摸着黑子的脑袋劝导它,黑子舔了舔我的手,终于低下头,风卷残云地吃起了面条。
我坐在大槐树下,正自呼噜呼噜的吃着面条,忽听院门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我抬起头,就看见一道人影正朝院门口跑来。
我噌地站了起来,一股热血直冲脑门,难道是索命门的人回来了吗?
如果是索命门的人,我是跟他们拼命呢,还是带着黑子暂避风头呢?
正在迟疑不决的时候,那道人影已经来到院门外面,扯着嗓子就喊:“七爷!七爷在家吗?”
那声音非常急切,而且是个女人的声音。
紧绷的精神登时松弛下来,初步断定,来者不是索命门的人。
半夜三更,怎么会有个女人来找爷爷呢?
我心存疑虑,走过去打开院门。
门口站着一个中年农妇,双眼通红,气喘吁吁地擦着额头上的汗水,说话都在喘:“十三呀!你……你爷爷在……在家吗?有……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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