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也是吃皇粮的鬼差,岂是让来就来,让走就走。
见灯笼没动静,李落哑然失笑,忽地童心一起,猛地朝远处狂奔而去。想接我进去,怎么也得出点力气。只是没等他跑出几步,忽然劲风大作,向面门横扫过来。黑灯瞎火,避无可避,身子被一股巨力卷了回来,狠狠摔在地上,撞得他眼冒金星,一口气险些没上来。
不要命,但是很疼,想来这股巨力还是收敛了点,只是将他扫了回来,没想要他筋断骨折。李落气急,破口大骂,反正死都死了,还讲究什么体统礼数,但凡耳濡目染,听过记住骂人的话不要钱似的往外蹦,且先过足了嘴瘾再说。
果然,骂声过后,灯笼离他近了。呵,原来这地府鬼差也是要脸的,不过骂是骂痛快了,过后免不了多受皮肉之苦,听说地府中的酷刑五花八门,个个都是绝户的主意,拔舌、剪刀、冰山、油锅、石压、舂臼、血池、火山、刀锯等等,最没人性的该算受刑的魂魄怎么都死不了,只能忍痛受刑,想死都死不了!想到这,李落的声音小了点,后心有点凉,要是被翻来覆去的折腾,到时候想死死不了可就大事不妙,没有魂飞魄散的绝活,该低头时还是得低头,俗话说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人且如此,更何况是鬼呢。
灯笼越来越近,寒意也越来越浓。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多少有些后悔,若是依这股寒气来判断,来接自己的鬼差差不多已经怒不可遏。莽撞了,李落嘴角抽了抽,口舌之欲,果然向来就没好事。
要不再说几句好话,拍拍鬼屁?脸皮这东西,到底比不上抽筋扒皮来的实在。正当他要说几句服软的话时,忽然眼前有了光,依稀能看见左右数尺的范围。那是,一块石头?有年头了,古老,苍劲,不过有鳞纹,再往上灯笼还在,坛口大小,正中有一道竖纹,冷漠无情,带着一股傲睨天下的蔑视。
不对劲,这灯笼莫非真的活成了精怪?光又透亮了几尺,李落仔细打量,猛然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哪里是什么灯笼,分明是一颗巨大无比的兽头!
我还没死!但快死了!原以为这里是阴曹地府,谁知道竟然是一头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的凶兽老巢!那老妖婆在屁股底下养这么一头凶兽,难道就不怕有一天窜出去把她给吃了嘛。李落暗自诽谤,早知如此,刚才就该跑远些,但是现在也不算晚。冰心诀功运十成,身形如电,从灯笼底下激射而出。这是血璃传授给他的法子,在极北,如果遇上大得不得了,而且会吃人的凶兽时能跑多远就跑多远,但是切记不能比谁跑得快,否则会死得连渣都剩不下。血璃没试过,在极北能让她落荒而逃的不多,但是保不齐李落能用上,这才提醒了一句从凶兽身下逃窜是最好的选择。一般这么大的凶兽奔跑起来速度极快,比拼速度是自寻死路,只有肚皮底下,好大的一颗头颅,当真要钻到肚子底下也不容易,看准了时机,虽然危险,但不失为一个保命的机会。
李落便往那对灯笼底下猛冲了过去,果然,灯笼一动不动,看样子有些笨重,来不及挡住他。又或者,这头凶兽根本就没打算挡!
没等跑出多远,没有恶风扑面,他却停了下来,不得不停,因为他结结实实撞到了一堵墙,撞得头晕眼花,鼻翼皆是血腥味道,硬生生把鼻血撞了出来。难怪这凶兽不动,原来早已布下天罗地网,料定他跑不出去。
凶兽好似有些揶揄,但见头顶的灯笼高了些,居高临下,嘲弄地看着乱冲乱撞的李落。李落捂着鼻子,好不气馁,猫捉老鼠大抵就是这样,戏弄够了才慢慢咬死猎物,算是开胃菜,只是这头凶兽只一颗脑袋就这般大小,自己这身子吞下去约莫也只够它塞牙缝的。
等死?李落暗自耻笑,就算死,也非要硌掉它一颗牙下来。蓄势待发,欲做垂死挣扎,他等着,那灯笼也等着,不急不躁,看模样悠闲得很。过了好久,等得他心浮气躁,忍不住喝道:“要打便打,要杀便杀,何必这般惺惺作态!”
灯笼摇了摇,这次没叫他好等,就看见这对灯笼缓缓垂了下来,凑近他头顶,还很人性化的晃了晃。李落一怔,一头雾水,不知道这是何道理。光又亮了几分,能看见的多了点,他盯着这颗兽头看了又看,忽然觉得这些鳞甲有点眼熟,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念头一起,便不知死活地伸手去摸,那凶兽大怒,猛地将头颅缩了回去,接着传来一阵丝丝声响。这声音传到耳中,脑海中划过一道亮光,终于知道这股熟悉之感从何而来,李落忍不住大笑出声,“蛇兄,原来是你!”
灯笼摆动了几下,仿佛是在讥讽他有眼无珠,数息之后,才又凑到李落身边,还眨了眨眼珠子,算是打过招呼。这番没敢造次,认得这条玄蛇是一回事,它领不领情还两说。不过看情形,玄蛇也认出他了,念旧,要不然早就一口将他吞了进去。
在极北,要说最熟悉的,当属青牛山上的那头蠢牛,最傲娇,但是对他最友善的该算是白虎,而这条辰族泰斗玄蛇,只是有数面之缘,倒有几分香火情,不过得看人家愿不愿意。
好在这条玄蛇到底是通灵大蛇,还记着他。李落心头一宽,忍不住想要纵声大笑,那老妪怕是想破脑袋也料不到这条玄蛇会是他的故人,白费一番算计。刚要说话,忽然记起刚才滴在脸上的黏液,如今看了大蛇哪还能不明白,那不是什么水,而是玄蛇的口水,自己还舔过的。李落脸色一黑,忍不住干呕起来,玄蛇收起蛇信子,躲开了点,太黑,瞧不见它脸上的鄙夷和嫌弃,约莫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