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无话可说了,我便抬头看向了他的脸,薄唇,挺鼻,长睫,浓眉,我不禁偷笑,心中暗想:“啧,这个俊秀的小白脸是本姑娘我的!”
眼光扫至他交叠于腹上的双手时,我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右腕被靳大夫包扎的那样严实,还是有血迹渗出,虽已是干涸的深褐色,我依旧忍不住地心疼。我抬手轻抚他那只伤手,像是在安慰他,更像是安慰自己:“天书乖,不疼不疼,我给你吹吹就不疼了,放心,不会让你留疤的!”
正要起身真的替他吹上一吹,我的手却蓦地被他翻掌握住了。
“你醒了?”我转头看向小白,他微笑看我,眼中清明,绝非刚“醒”的样子,看来我没有猜错,“你这不会是烙下了病根,从此日日都要灵魂出窍一回么?”
“真的吹吹就不疼了?”他不答反问,随即对我抬了抬右臂,语音轻快道,“还是同以前一样只是说来安慰我的?”
“自然只是安慰一下!你当我是仙女么,吹一下就好了?顾紫怜还等在外面,我去打盆水来,你洗漱一番就快些出来罢。”我翻了他一眼,不等他回话便向房外走去,却忍不住嘴角含笑,没想到他竟有像小孩子一般撒娇的一面。端水回来的途中却觉得他方才的话听着哪里别扭……啊,他说“同以前一样”,可此次明明是我头一次对他说这样的话。
“白先生他?”紫乎乎突然开口打断了我的思绪,我这才发觉自己出神时按着习惯走了堂间,而非小白的房门。
“我替他打些水洗漱一下,随后就听你讲故事,你急甚么?”这个紫乎乎还真是急性子。
“啊?”顾紫怜先是一愣,随即挑眉坏笑道,“你们?”
“我们怎么了?”我没好气道。我与小白在她面前从未避讳过,她突然如此惺惺作态让我很是心烦。
她瞪了我一眼,随后道:“我知道你们互相倾心,可没想到会有这般亲昵,古镜城民风都是这般奔放的么?在我们赤岩,伺候洗漱这等事情都是由妻子和妾室来做的!”
“看你家不像是没钱的,难道用不起使唤丫头么?”我也瞪了回去,可出口那刻便知道说错话了,我这不是将自己比做了婢女了么!
“我家的三娘原就是我爹的贴身婢女!”顾紫怜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还故意将“贴身”二字念得用力。
“你!”我一时气结,恨不得将一盆水泼在她身上!
她倒是机灵,见我手中端水满面怒气,即刻站起身来向远处退了退,才道:“好了好了,是我不好,我不过是羡慕你们感情要好罢了。算我不对,你快将水端进去罢!”
我冷哼了一声后便走进了里间,却正正瞧见小白一张忍笑的脸。
“你还好意思笑!不管你了!”我将铜盆往桌上一放,转身便走。
回到堂间时,桌上已多了四碗凉面。我不禁叹了口气:本想着在落汀做好饭前就听完紫乎乎的梦境,好早早将这尊大佛送走,谁知这一番折腾后,早膳都上桌了,小白却还未准备妥当。
待他出来后,我们便围坐一桌用膳。他们三人皆是一副细嚼慢咽仪态严整的模样,我虽不至于像个粗野村妇,可与大家闺秀、贵族公子相比,还是差了许多,以至于这顿饭吃得我万分拘束。
饭后,落汀便回了屋中。瞧顾紫怜的样子,想来并未打算回避落汀,倒是落汀自己执意回房“休憩”。想想也是,她既然已将身上的重担托付他人,选择随着沈玄丘归去,心中定是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呢。
“我——”
“你——”
顾紫怜与我同时开口,同时止住,随后更是于同时补上了一句“你先说”。就在我们二人相顾讪笑之际,小白突然道:“你们都不必开口了。”并且边说边抬手将髻上的簪子拔了下来。
“白先生受伤了?”
“你身子还没好!”
又是异口同声。
“小伤,”小白先对顾紫怜道,随后看向了我,“无妨。”
我听后张了张口,却又作罢,只是轻叹一声对他点了点头。小白这人虽然脾性温和,却也执着,一旦做了决定,便很难再改。
我提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想要放下时壶口正朝向对面的顾紫怜,她应是以为我要替她斟茶,握拿起面前的茶杯向我递了递。我并未理睬,径自将茶壶放回了原处,随后把半满的茶杯推到了小白跟前。一套动作完成后,我才对撅嘴瞪眼的顾紫怜道:“这茶不是用来喝的。”
“嗯?”顾紫怜一脸茫然,显然不明白我在说甚么。
“顾姑娘,你既然听说过神器之事,我便不再多加赘述了。总之,我手中有洞悉镜,可以探视你的记忆,这样比口述便利许多,但是需得取你一滴鲜血才可。当然,你若怕痛——”
“皮肉之痛算甚么!来吧!”不等小白说完,顾紫怜便收拢双臂,齐齐向小白伸了过去,一副等待狱卒收监的样子,十分诙谐。
即便是早有准备,水雾腾起的那一刻,顾紫怜还是惊得倒抽了一口冷气。
睁开眼时,我不禁在心中赞叹:远景缥缈,近景壮丽,好一副深秋美景!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漫山的醒目红叶,一片红云中嵌了星星片片的明黄,仔细再看,还夹杂了几分草绿与黛翠,向远看些,已有雾气缭绕,为远山添了一笔青灰,亦将岸边秋色衬得更加鲜亮绚丽;随后,才注意到红云怀抱中的那片湖泊,以及湖心处的那座孤亭。
湖心亭并不少见,但是大多设有回栏曲桥与湖岸相连,而眼前这一座精巧的重檐六角亭却孤立于湖中,非乘舟不可近。可是放眼望去,湖上一条船都没有。
“这下好了,几经周折到了地方,却被湖水阻拦了去路。”一个男子突然出声,虽是抱怨,语音却很慵懒。
“大不了下水游过去!”另一个男子答道,声音粗犷沙哑。
“二哥,三哥!”顾紫怜回头看向他们,犹疑道,“我……似乎有办法过去。”
两个男子长得有六七分相像,其中一人身形结实,肤色黝黑,瞧着便是个时常行走在外、身上有些功夫的男子;而另一位个子高些,相貌也更加俊秀,手持折扇的样子很是文雅。
“你能有甚么办法?”黝黑一开口,竟是与神情气质绝不相配的慵懒嗓音!
“啊!”一旁的文雅兄长突然抬手向湖心一指,沙哑道:
“那亭子里怎么突然多了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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