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下一动,薛还洲?!原来那日他死死盯着落汀,是因为他们曾是旧相识!
“你有你的大好前途,何必再来找我?往日不可追,我早就不是你的邻家小妹了。”
“婷儿,我回来了,真的回来了……让我看看你,好不好?”
两人的声音皆是微颤,静默了好一阵子,落汀才慢慢地转过身来。
眼前果然是薛还洲,面庞与今日相比更显青涩稚嫩。红了眼圈与鼻头的玉面书生,确实没来由地令人心生疼惜。连我都如此,何况是他曾经的“邻家小妹”?看来,他们应是青梅竹马的交情,分离了几年后,中举归乡的薛还洲回来寻觅遭难的落汀。不疼说落汀曾落籍从良过,应是同薛还洲有关罢。乍一看,这应是个郎情妾意的美满故事,可最终却是落汀再入风尘,与他再见时形同陌路的局面。
薛还洲眼珠不错地盯着落汀看,嘴唇微颤、胸口间起伏不定,似是有千言万语滞在喉头,却不知要先说哪一句。落汀低头避开了他灼灼的目光,脚上那双精巧的绣鞋渐渐变得模糊,隐约间看见一双手探过来将她的握住。
“相信我,我定会想办法帮你落籍。”
“不要傻了,落籍哪有这么轻巧?官妓中不乏貌美多才、身世凄苦者,真能逃离束缚的又有几个?”落汀苦笑,推开了他的手,“我如今只是陪酒唱曲,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你一个前途光明的举子,最好不要同我扯上甚么关系。”
“我们一起长大的情谊,这关系早就纠缠不清了……我知道你受了很多苦,可我求你信我这一次!我一定把你救出去!”
“……”落汀抬头,泪眼朦胧间是男子诚挚坚定的面庞,“占水……!我信你!”
薛占水,尹洛婷;还洲,落汀。名字倒真是绝配,可命运终究还是令他们分道扬镳了。
眼前突然一黑,再睁眼时发觉“自己”身处于酒宴之中。琵琶声声,本应是柔美小调,却被弹奏者拨弄出了铿锵之意。我很想瞧一瞧是何人有如此技艺,可此时只能看落汀所见——眼前正座上的中年男子。只见他一手举杯,一手轻敲桌案打着拍子,看着“我”面露赞赏之色。我这才意识到,弹奏琵琶的人是落汀!虽是便服,男子衣料上的暗纹显示了他身份的尊贵,更何况落汀是官妓,席上主位的官衔自然小不了。我突然有些担忧,莫不是此人强占了落汀,使得她与薛占水有情人最终难成眷属?
“宽心琵琶月街舞,真是名不虚传。”曲终时,居于主位的男子开口道。我一时有些疑惑,琵琶指的应是落汀,可宽心是何意,月街舞又是甚么?
“谢林知州夸奖。”落汀起身施礼道。
知州?这人是凉州的知州!我心下一喜,看来薛占水没有骗人,落汀落籍有望了。
“林伯伯已见过月街的十五媚了?”另一男子的声音自右边传来,却因落汀微微垂首而看不得他的模样。
“是啊,一月前张家办了寿宴,你爹爹请动了十五媚登门献舞贺寿,那时你还未归来,没能看到那满座惊叹的景象。”落汀闻言后不觉抬头看向了林知州,哪知他依旧盯着自己,对看了一眼,落汀便再次从容垂眼,重新盯着地上的一块碎砖。
“方通判这份厚礼,可比甚么都贵重啊!”左侧一人叹道,看来,方才那人是通判之子。
“那我们何不再创佳话呢?”方衙内顿了顿道,“宽心楼曾放话说,他家的行首无所不能样样精通,既是如此,便请伊伊姑娘舞一曲罢。”
看来,此时她还不是“落汀”。
落汀闻言不由得抬头看了眼此人,薄唇挺鼻,模样倒是俊朗,却是一副倨傲刻薄相,瞧着绝非善类。
“此次赴宴并未备舞,随身只带了琵琶一把,还望方衙内见谅。”
“挑你擅长的一支便是,或是即兴一舞,更能显的姑娘多才多艺。”方衙内却不愿放过落汀。
“……”静默了一瞬,落汀福身施礼,依旧道,“方衙内见谅。”
“怎么?有了薛举人做靠山便瞧不上我们了是不是?”又有一人发声,竟提及了落汀与薛占水的事。
“林衙内玩笑了,伊伊并无此意。”原来是林知州之子,怪不得落汀看他时,我觉着很是面熟。可听这说出口的无赖话,看来林知州也是个教子无方的父亲。
林知州听后咳了一声,颇有警告之意,林衙内便没再多话。一时有些冷场,静默中,林知州突然开口道:
“伊伊姑娘便舞一曲罢,有重赏。”
落汀猛然抬头,应是不信知州会做此语,却对上了林知州意味深长的眼神。
“好。”
在落汀旋转如飞时,众人一个个惊赞呆叹的面庞如马骑灯般团团不休。我虽见不得落汀的舞姿,心中却是清明得很,此舞定是惊为天人。
舞毕,落汀定身而立,微喘间目光直视林知州,如同在等着一纸判书。
“五日京兆,判断自由,官妓伊伊,从良任便。”
听闻此语,满座皆惊,而落汀则是喜极而泣,不禁跪地伏身,端正地向林知州行了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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