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耳目众多,尤其是皇帝的锦衣卫,实在难保不露丝毫风声。事关重大,万般无奈,只得装场生病,把你弄出宫来。自家府邸里商量事,总是放心些。”王俭自顾在案边坐下,伸手去斟茶,却是都不招呼王皇后坐下。
堂堂大魏皇后站在他面前,就像个垂听吩咐的小跟班。
“王文鸳之死,皇后怎么想的?”
王皇后神色如昔,淡淡应道:“文鸳手执金簪刺伤了郑斯璎,这点百姓都瞧得清楚,不清楚的是到底怎么坠的楼。一种说法是文鸳自己失足掉下去的,另一种是郑斯璎奋力反抗,失手把文鸳推下去的。到底是谁杀了谁,流言不一而足,就等着哥哥出面判个定论。”
“郑斯璎也受伤了?”王俭忽的打断王皇后,突兀地插了句来。
王皇后一愣,回答却是不慢:“不错。金簪刺入三寸,虽没伤着关键,但也是不轻。郑斯璎当场昏死了过去,被郑家救了回去,现在仍昏迷不醒,皇帝都派了御医去。”
“命保下了么?”王俭若有所思。
王皇后点点头:“御医说,伤是重,但命是无碍。当时连御医也诧异,那个金簪刺入的角度被把握得很好,若是再偏一分,小命铁定不保。简直像是上天恩赐,她郑斯璎命不该绝。”
“若不是她受伤,‘文鸳刺伤郑斯璎’这个前提怎会被笃定,才会引出谁杀了谁的分歧。若是她好好的,而文鸳死了,则失足还是失手都不用讨论了,因为百姓会本能的断定,是她杀了文鸳。”王俭端起一杯热茶,氤氲的白气迷蒙了他的眼,教人看不清他是如何的神情。
强者杀了弱者。还活着的必然是凶手。
人心多愚昧,常识多误人,偏偏流言猛如虎,就算是白的也能歪成黑的。
唯有一死一伤,将二者都摆到受害者的天平上,才会引出谁杀了谁的分歧,东西难辨向的岔路。
“哥哥到底想说什么?”王皇后也觉察出了王俭的深意,不禁凑过头去,刻意压低了语调。
“郑斯璎很聪明。所以,这场命案不就了了?是文鸳刺伤郑斯璎,自己失足掉下去的。皇后以为如何?”王俭忽的抬眸,泛起了抹笑意。
一抹没有任何悲伤,唯有满面炽热的笑意。
王俭虽然是问皇后的意思,但话里并没有多少余地,甚至他想法子让皇后出宫,商讨王文鸳之死的定论,也未必是真想问皇后的想法。
左右不过是互相通个气,以免在舆论面前露了马脚。反正他才是棋局的掌权者,皇后也不过是局中的一颗棋。
王皇后似乎很明白这点,并没有回答自己的想法,只是微微一诧:“哥哥怎如此确信?”
“如今天下民心分成两派,导向了截然不同的结局。若文鸳自己失足,那郑斯璎就无错无过,继续活做一方棋局弈者。若郑斯璎失手,那她就犯了死罪,无论是王家还是律法,都有理由将她处斩。”王俭娓娓道来,思路清晰。
他转头看向皇后,眸底蹭一声腾起了火焰,燃烧着所有欲望和贪婪的火焰,将他整个脸都映得炽盛火热。
“皇后,王文鸳死了,郑斯璎活着。一个死人,一个活人,难道不是活人更有用么?”
王皇后一愣。活人当然比死人有用。
放在亲生女儿和外姓女子身上衡量,这个论断荒唐到可笑。可放到有用棋子和无用棋子面上权衡,又合理到不容置疑。
棋局之中,唯有利益。什么情什么血脉,都抵不过利字当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