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险些把自己雷出个好歹来,舀了一勺药吹了吹,等不冒热气了才递到他嘴边:“好好好,我伺候您吃,您把药吃了才能好得快。”
陆缜一口药抿下去,给苦了个透心凉,按说喝中药最好的办法就是一鼓作气地喝完,这么一勺一勺的喂对于讨厌药味的人来说简直不亚于酷刑,他本来想接过来一口喝干的,一偏头又瞧见四宝帮他吹着汤药,喂一口就柔声细语地说一句好话...算了,他还是忍着吧。
就这么半是甜蜜半是痛苦地把一碗药喝完,四宝收拾完药碗把蜜饯递给他,陆缜虽然不爱吃药,但是同样也不爱吃蜜饯,不过见是她递过来的,这才捻出一块杏脯来慢慢吃了,看着她忙活的侧脸暗暗哼笑一声,这样温柔妥帖的少女,说是太监哪个会信?
四宝察觉到他的眼神有点怪怪的,回头看了他一眼,他伸手搭着毛巾,慢悠悠地收回目光。
陆缜虽然在病中也不得清净,隔上一会儿就有人拿着账目公文来请示他,这也不能怪底下人办事不力,有些事儿他们不敢擅自做主啊。
四宝见他喝完药,本来是要扶着他躺下的,没想到才歇了没多一会儿,底下的秉笔就拿着公文请他核对,陆缜不得不起身细细看了,打发走了秉笔,才准备歇下,成安又拿着皇上发下来的折子问他。
四宝瞧的连连皱眉,一边用巾子给陆缜擦脸一边叹道:“圣上也太不体恤了,您说您都病成这样了,他怎么还派下这么多活计让您干呢?这么一趟一趟的,病什么时候能好?”
陆缜得的其实就是普通感冒,但别以为普通感冒就没事了,这么左一趟右一趟地折腾,古代医疗条件又不发达,小病也能拖成大病。
陆缜唇角不自觉扬了起来,伸手在她鼻尖刮了刮:“你好大的胆子,皇上也敢编排。”
四宝觉着他这几日平易近人许多,她伸手扶他躺下,给他重新盖好锦被:“我这是关心您呐,生病就得静养才行,老这么忙忙慌慌的只会加重病情。”
她异想天开:“在宫里怎么都没法静养,不过您在宫外不是有座宅子吗?可以出宫去住着啊。”她说完之后自己先否了:“哎呦那不行,这么一颠簸就怕病情又加重了。”
陆缜含笑看着她自己跟自己较劲,以手背掩唇轻咳了声,叫来成安吩咐道:“传话下去,我最近要养病,什么事儿你们自己商量着办,按照平时的章程便可,遇到实在拿不定主意的再来问我。”
成安点头应了个是,四宝松了口气,嘿嘿笑道:“督主英明。”她扭头看了眼屋里的更漏:“快到中午了,您想吃什么?我去给您准备。”
想吃什么?陆缜目光又落在她身上,少女一张明媚甜美的笑脸,声音青嫩好听,腰纤如细柳,离近了整天在人身边晃悠,简直是引人不得不遐想,让人情不自禁想要狠狠地怜爱一番...
他胡思乱想的当口,身上生出一股跟生病无关的燥热来,强迫自己调开了视线。他想吃的...现在吃不到啊。
四宝给他看的头皮发麻:“督主您怎么了?”病的都发癔症了,这也太可怜了点。
陆缜半躺在床上,摇头道:“没什么,你看厨下有什么吃的,随意弄点过来吧。”
四宝听话地哦了声,她其实早就命人宰了只老母鸡在厨下炖着,现在应该也炖的差不多了,她过去掀开瓦罐看了眼,吩咐厨子道:“把上面浮的油撇干净,一点油星都不要留,剩下的汤拿来煮一锅白粥。”
她自己也会炒菜,厨艺当然不能跟宫里的大厨比,她眼见着厨子下去忙活,自己套上银攀膊炒了一道清淡的莴笋火腿,一道松仁玉米,又取出腌好的小菜来用香油和香醋一拌,极是开胃下饭——典型的病号饭。
等她炒完菜,那边的白粥也差不多熬煮好了,她用托盘乘好一并端过去,陆缜只是探头闻了闻便问道:“不是厨下的味道,是你做的?”
四宝虽然没啥邀功请赏的心思,但是既然是督主自己发现的,要赏赐她她也不会介意哒~~~她忍着喜色道:“是啊,是奴才亲手做的,您尝尝看合不合胃口。”
陆缜其实没什么特别忌口的菜,几乎什么都能吃,但口味却很挑剔,所以给厨下那边也留下了挑嘴的印象,这回却不一样了,他每样都挨个试了一边,含笑看着星星眼求夸奖的四宝:“味道不错。”
四宝眼睛更亮了,就听陆缜慢悠悠地道:“我生病这几日,吃食就麻烦你了。”
四宝:“...不麻烦不麻烦,这是奴才应该做的。”
成安这时候打起帘子走进来,见陆缜靠在床上准备正式吃饭,四宝这个没眼力见的手都不伸一下,他瞪四宝一眼,忙凑过去道:“督主,奴才伺候您用膳吧。”
陆缜眼皮子也不抬:“走开。”
成安:“...”QAQ
四宝看着成安沧桑退出去的身影,在心里默默地给他点了根蜡,陆缜斜了她一眼,勾了勾手指:“你过来。”
四宝没想到继喂药之后自己还得喂饭,简直成了全职保姆,她感叹了会儿才拿起粥碗喂到督主嘴边,他配合地低头吃了:“里面加了鸡汤?”
四宝又得意起来,再喂他一勺:“哪能啊,鸡汤加进去油腻腻的,我直接把鸡汤炖好瞥了油,然后再用来熬粥,您喜欢就多吃点。”
陆缜低头吃了,状似感叹:“你若是个女子,想必不少男人争着抢着要娶。”
四宝手不觉顿了下,不过最近督主一直怪兮兮的,她终究也没多想,习惯性地拍马屁:“我要是个女的,我就谁都不嫁,只安心在您身边服侍。”
陆缜眼里的笑意几乎要把人淹没,他本就颜色极好,一双笑眼十分清亮温和,像美酒,多看几眼便熏熏然了。
“这可是你说的,以后可别后悔。”
四宝被他惑住,下意识地跟着答道:“好啊,我不反悔。”
以后她想想这句话,真是悔的肠子都要青了。
四宝知道生病的人吃不了太多,所以她做的每道菜分量也不大,就是这样加起来也有不少,她没想到督主竟然一口不剩地全吃完了,她忙扶着督主道:“刚吃饱就躺下对胃不好,我扶您走一会儿再歇下吧。”
陆缜缓缓把手搭在她手上,四宝摸了摸他微烫的掌心,不觉皱了皱眉,她扶着他在屋里走了几圈,这才重新扶着他躺下。
四宝本来想出去准备一下下午饭呢,没想到被督主一把拉住袖子,又指了指床沿空出来的一处:“坐下说说话吧。”
四宝虽然觉着今天督主格外...爱撒娇,但是也不好跟一个病号计较,更何况这个病号还是她顶头上司,她为难道:“这...不合规矩吧?要不我就站着陪您说话?”
陆缜把锦被往上拉了拉:“让你坐你就坐下,哪来那么多废话?”
四宝只好挨着床沿坐下,讷讷道:“您想说什么?”
陆缜闻着近在咫尺的温暖甜香,心不在焉地道:“什么都行,若是实在说不出来,就唱首歌来听听。”
四宝好久没有机会一展歌喉了,闻言眼睛一亮,看了他一眼,还低头认真想了想:“我想到有一首歌特别适合您。”她清了清嗓子就开始唱了:“你有病啊~你有药啊~你吃多少~你有多少...药别停药别停药别停停停停~~”
陆缜:“...”
这绝对是他这辈子听过的最恶意满满的一首歌了,而且不光唱词诡异,曲调和音色也怎么听怎么别扭,导致他忍不住撑起身子出声道:“你究竟是哪里觉着这歌适合我了?”
四宝一本正经地道:“这是为了劝您按时吃药啊,我们老家那边有人不喜欢吃药就要唱这首歌。”
陆缜:“...”
他觉着自己没病都快给四宝唱出毛病来了,忙摆手让她不要再唱,四宝一脸遗憾地闭了嘴,一闭上眼脑子里还是不住地回响着‘药别停药别停药别停停停停~’的魔性歌声。
陆缜习过武,而且本事颇高,身体底子也好,他也是仗着这点才敢在落水之后不及时静养,还里里外外忙活了这么多,这也直接导致他病情加重——他中午明明看起来好了不少,下午竟然又发起烧来。
其实想想也能理解,他本来身上就发着热,身边又有个暂时只能看不能吃的四宝,心里更存了股火,能好的起来就怪了。
四宝险些没给吓死,慌忙请了太医来诊治,太医不光开了药方,还叮嘱道:“光喝药怕是一时半刻难见效,你们取些烈酒来给厂公擦身吧,记得,酒必须越烈越好。”
司礼监上下不得饮酒,有十来坛用来待客的陈酿也不是烈性酒,成安忙命人出宫去买,四宝赶忙道:“出宫就怕来不及,我记得皇坛库存放了几坛烈酒,我这就去取过来。”
陆缜虽然发烧,但也没烧晕过去,只是身上轻飘飘的不舒服,闻言竟然还有闲心乱想,没羞没臊的小丫头,给男人擦身这话也能随随便便说吗?幸亏是他。
成安连忙翻出皇坛库的钥匙递给她,四宝带了几个小火者去拿酒,一步也不敢耽搁地往回折返,皇坛库离司礼监不远,但是走近路的话,中间要穿过一个景致颇好小园子,园中有一座快绿亭,她离近了才看见有一众宫女立在亭子外,应该是有妃嫔在亭子里赏景取乐。
她不想惹事儿,正准备绕开走,没想到宫妃怀里抱着一只猫正烦躁不安地胡乱扭着,闻到生人的气味更加焦躁,喵呜叫唤了一声,上蹿下跳地跑过来没几下就跳到四宝的脑袋上,对准她的右眼就要挠下一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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