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爷们管着皇上出行的安危,哪能你说一句话就把你放进去。”
“你得让我们检查检查这包里的东西。”
“还有你身上有什么夹带。”
“穿着男装应该是太监,却有胸,应该是宫女则不该如此,来来来让大爷验明正身。”
两个坏种一唱一和:“别介,人家还是个姑娘呢。”
“她是不是姑娘,我哪儿知道啊。你让我检查检查,我就知道了。”
“宫女儿居然有这么丑的?”
虽然在宫里没有哪方面的启蒙教育,也没人教她男女授受不亲什么的,宫里就一个男人,皇帝,皇帝想跟谁亲都行,不用教宫女洁身自好。纵然如此,万贞儿凭直觉也知道有什么地方不对,低吼道:“你们敢!”
又怒视其他人:“去请金英、王振、陆尚宫、宋榛子、李桃儿出来,他们都认得我。”陆尚宫是皇后的尚宫,而榛子和桃儿是公主的侍女。
守门的数十人原本在看热闹,听了这话有些恍惚,也不知道该不该信,他们只听说过金公公、王公公的大名,其中有几个人突然想起皇帝在临行前吩咐宫女回去取东西,当时他们听见说话声,却没敢抬头看皇帝,也就没看到那宫女的样貌。当即有人入内,寻了个小火者把事儿说了:“门口有个男装悍妇自称是宫人,说是来送东西。”
小火者仔细一想:“悍妇?”
“对,比我还壮,腰比我还粗!脸圆,一对浓眉像是墨画的,看着像个挺俊的少年。”
“那一定是万姐儿,她怎么不进来。我去迎她。”
“小公公且慢,有几个地痞无赖在纠缠她,点着名的叫金公公王公公出去,否则他们不信。”显而易见,这是有仇的。“您给金公公细说说。”一边说,一边递了一块银子。
小火者眉头一跳:“这群狗崽子,是想要找倒霉啊!”他立刻去找金公公。
金英正在大雄宝殿一本正经的上香呢,皇上刚刚上了香,去方丈室品茶去了。他手里拈香,诚心祷告:[法力无边普贤菩萨,普济苍生阿弥陀佛,智慧无量文殊菩萨,信男金英,给您三位塑过金身,修过庙宇,您三位可不能拿了钱不干事儿。我旁边这个狗崽子姓王名振,实在不是个东西,欺男霸女、坏事做尽,您三位快收了这个孽障,还人世间一个清平安乐。阿弥陀佛。]
王振也在拈香祷告:[三圣佛爷在上,小生本是读书人,子曰:不语怪力乱神。但是金英借着给佛爷修庙的名义,大肆敛财,将苛捐杂税加诸于劳苦大众,还天天跟我作对!天天跟我作对!佛爷在极乐世界要是知道,赶紧收了他,别让他败坏了佛祖的名声。您要是不知道,就别保佑他,让他眼瞎耳聋口哑,天天尿裤裆。善哉善哉。]
两人都穿着飞鱼服,大红妆花飞鱼补罗上绣龙首、鱼身、有翼的猛兽,腰横玉带,比四五品的官员所着的官府更威严。
西方三圣:“……”
“滚!!”
两人祷告完毕,拜了三拜,把香插在香炉里,相视一笑,客客气气的互相谦让:“金爷请。”“不敢当,王爷请。”
小火者跑过来说:“金爷爷,万姐儿拿东西过来,被几个军爷拦在外面,说她是骗子,要抢她的包裹,还说她冲撞皇驾,要把她打死拖走。我试着去劝,他们点着名儿的叫,除非,除非您二位去作保才行。”
金英和王振都愣住了,万万没想到有这样胆大包天的人:“金爷,咱们瞧瞧去。”
“王爷,咱们同去。瞧瞧是什么样的人物,敢打章爷的心头肉。”
两人从大雄宝殿往山门走,出了大雄宝殿绕过大铁香炉,又过了天王殿、弥勒殿,出了门口的客堂。
门外烟尘暴腾,四五个人在烟尘中打成一团。
书中暗表,黄土上撒的水都干了,要等皇上出来之前再撒一次,现在就是在干黄土地上打架。
几个男子骂道:“宫娥都貌若天仙,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丑鬼!”
“啊,妈呀,疼死我了。”
“直娘贼!”
万贞儿语气很冲,捏着拳头逮着人就揍,自己被揍也能扛住:“嚎你娘的撞门丧!
敢抢爷爷的东西,打死你们这帮狗崽子!
你吃了熊心豹子胆,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
你他娘的吃(尸米)吃迷了心窍!吃噎住了吧!
乌龟跟王八的串儿,你个鳖孙!”
王振手扶玉带,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差点乐出声来,打架的这几个人中,顶数万贞儿最壮。旁边一匹枣红马平静温顺的站着,马鞍上拴着一个包袱,显然那里面是公主要的衣裳。
金英勾勾手,叫来小火者:“你去禀报皇上,外头打起来了。万姐儿和四个大汉打的满地乱滚。”
“当真?”皇帝一听这话,扔下茶杯就跑出来看热闹。
常德公主:“哥哥等等我!”
钱皇后险些气晕过去,在这佛门净地打架!不仅打架,陛下和公主还这样的,这样的好事!君子不重则不威!
陆尚宫连忙宽慰:“娘娘且宽心,陛下是少年心性,喜欢热闹。外头被禁军封路,怎么会有陌生的大汉来跟她打架?一定是另有原因。金公公老成持重,不会无缘无故的派人来请陛下,定是请陛下过去做主。现在说的语焉不详,等回去了,娘娘再细细的问他。”
“也只好如此。”
小皇帝拉着自己的亲妹妹,快步走到山门处,顺着门缝往外瞧:“嘿,打的真热闹。”
公主推开他:“我也要看。咳咳咳咳咳,好多土。。”
打的尘土飞扬,忽然吹来一股风,把土吹散了。
露出来五个灰头土脸的人,其中一个在满地打滚,万贞儿的头发也乱了,一只靴子被人扯掉了,而她没穿靴子的这只脚,正把一个人的脑袋往黄土地里踩,同时手里揪着另一个人,挥拳猛打他的肚子。在她背后有个人鼻子流着血,用拳头砸她后背,万贞儿似乎浑然不觉。
(文四:这就对了,打架有两个重点,第一能抗,第二能打。)
突然!突然她一闪身,背后砸她的那个人一个没留神,一拳打在同伴脑袋上。
万贞儿松了手,手里抓着的瘦猴翻着白眼昏过去了。她回头跟最后一个继续打,这人就是刚刚带头的,年纪大了几岁,功夫也好一点。
万贞儿一伸手,钳住他双臂,眯着眼睛:“呸!”
倒不是为了侮辱人,刚刚吃了一口土。
她啐出来的几乎是一口泥。
皇帝把胳膊搭在金英肩头,聚精会神的看着着真实、残酷而狼狈的打斗,这可比小太监们穿的紧陈利落、在干干净净的演武场上打架好看多了。
说真的,擂台赛有时候就是不如街头流氓斗殴。
小公主掏出手帕捂着口鼻,时不时的揉揉眼睛,坚持看热闹。
皇帝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怪叫道:“拔刀啊~你们身上佩的是烧火棍啊?”
万贞儿不想拔刀,本来身为宫女,在宫外跟人打架就不对,有这么多人看着,众目睽睽之下,没法按照师父的教诲把这几个人毁尸灭迹。
可是对面这小子也杀红了眼,拾起地上的佩刀,拔刀而起:“爷爷乃是昌平侯的长孙,你算是什么东西!”
金英:“呵呵。”
老章跟娘娘一说,娘娘把你奶奶叫进去骂一顿,你就完蛋草了。
王振:“呵呵。”
陛下听见你这话,你就算是有出息了。
小皇帝把脸一沉,朕见了母后身边的宫人,都有几分客气,你,呸!
万贞儿揪下来挂在马鞍得胜勾上的佩刀,言简意赅的说:“我是你祖宗!”
“我祖宗在坟里呢,送你跟他叙叙旧去。”
战事一触即发,但是没有人喊停,没有不长眼的人搅扰皇帝的雅兴。
皇帝拨开挡在自己生前的金英,不顾被大臣弹劾的危险,满眼期待的看着。
小公主低声说:“哥哥,不会出人命吧?”
皇帝想了想,头也不回的说:“没事,万贞儿要是死了,要他们四个偿命。”
这样一来,母后就不会太伤心。
这位陛下到现在都没想起昌平侯是谁,京城中一贯是王侯遍地走。
灵光寺外起刀光,两把刀款式相同,同样的银光闪闪,同样的弧度和护手。
因为都是专用的仪刀。
禁军男子举着刀,大喝一声冲了过来:“杀啊!”好像很专业的样子。
万贞儿心里打鼓,她是学过一点点刀法,师父教了一遍就懒得再教,师父说在宫里没处用刀法,天爷,师父说错了。幸好自己闲的没事时,找个没人的地方,用笤扫或木柴演练一遍……可是不会对战啊!
对方已经冲到近前,她眼中只有这一点寒芒,下意识的举刀一挡,一拨,乘势借力跳到对方身后,一脚揣在对方膝盖窝里,把人踹跪,顺手把刀架在对方脖子上:“……”
娘的,该说什么?
打赢了,然后呢?
皇帝只见两人一闪,便决出了胜负,心中无限舒爽:“很好。金英,你去。”
金英躬身应了,扶着腰带,迈着四方步走过去,拉长音傲慢的问:“你们这些兵卒想对宫中的女官做什么嗯?劫财?劫色?”金英瞥了一眼万贞儿,盯着她告状。
万贞儿随手把刀插地上,拿袖子擦汗。
新衣服上滚了全是泥土,金耳坠子掉了一颗,头发也乱糟糟的披散下来,靴子被人扯掉了一只,干干净净的白袜子踩在地上。
何其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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