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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夫扭过头不理他,只眼巴巴地看着崔燮,恳求他能看在自己方才不曾诋毁主人的份上,给他一条生路。
崔燮微微点头:“也有几分道理,那你就做个证人上堂吧。”
他便叫崔源把自家那辆车也赶过来,让两个仆人分乘两辆车,免得串供,自己也跟车去县衙告状。众人都劝他:“进公堂告状是丢面子的事,你一个官家小公子,不必亲自上堂,叫你家老崔拿着状子去就是了。”
赵员外还要叫人拿自己大孙子的生员帖子递到县里,请县尊大人帮忙处置这恶仆。
崔燮谢过他们,坚定地说:“家仆作恶,全仗诸位高邻义助,方能拿下这贼奴,还我家清白家声。等将他们送进县衙里,还要劳诸位上堂作证,若我这做主人的反倒什么也不做,只在家里等着,我又怎能安心!”
崔源身份不够,人又老实。万一这个二管事到到堂上借崔郎中和徐夫人的身份压他,车夫再反了水,眼下营造出的大好形势或许都会翻盘,还是亲自去一趟才安心。
他坚持上了车,几个热心的乡邻和给他家干活的淘井匠也跟着到了县衙,为他作证。
崔源在府前街花两钱银子叫卖字的书生代写了一封状纸,要那书生将“成化丙戌年进士,户部云南司郎中崔某”几个字写得大大的,进衙递了状子。
不久便有小吏把崔燮主仆带进花厅,其余人分别带进厢房,还端上茶来,请他吃着茶等候。他叫崔源打赏了二两银子,那小吏殷勤地道了谢,悄声说:“今日有上命钦差要来本县,县尊大老爷与二老爷出城迎候钦差了。请公子稍坐,典史陈大人已接了状纸,这就升二堂问案。”
其实县内上下此时都正忙着迎接钦差,若是别的案子,陈典史就想接下状纸,把人轰走了事。可这张纸上明晃晃的“成化丙戌年进士,户部郎中(之子)”,却让他斟酌再三,不好简简单单把人打发出去。
罢了,钦差也不知什么时候进城,他在这儿不过是问个口供,把那两个送来的仆人看押起来,费不了多少工夫。
陈典史升了二堂,叫书办带原被告上堂。
因他事先接了状纸,知道崔燮是在任官员之子,就没让他跪,还命人搬一张椅子来让他坐着听审。崔明却是没有这样好的待遇,进门便被皂隶压到堂下,跪着等候审问。
因上了二堂,崔明嘴里的布也被皂隶掏出去了。
他知道这是他最后挣扎的机会。要是真被定了盗窃罪,夫人肯定不会再管他,反而会为免背上克扣前妻之子的名声而把他盗窃的罪名坐实了。只有彻底坏了大少爷的名声和前程,让夫人知道他是有用的,值得救,他才能挣出一条活路!
所以口舌甫一自由,便叫起了撞天屈:
“我真个不曾偷拿小官人的月例!这份月例是我家郎中老爷和夫人定的,为的是磨一磨大少爷的性子,免得他到了外面还像在家里一样,仗着自己郎中公子的身份在老家聚敛不义之财,欺男霸女,把持诉讼,鱼肉乡里……”
这仆人懂的词还挺多。满堂上下,从典史到皂吏都看着崔燮,怎么也没法把他和这些词搭在一起。
他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背挺得笔直,眉宇间犹带稚气,眼神却已经有了成年人都难及的沉稳,神仪清正,怎么看也不像是会为非作歹之人。
何况他生得一副好样貌,若是再大几岁,不须欺男霸女,就不知会惹来多少佳人登墙窥望了。
陈典史不禁笑了笑,指着崔明说:“你要诬蔑主人也说点儿有眉目的,竟说出这样没影子的话,我若信了,岂不要叫上官笑死。真是个贼骨头,不打不招,来人——”
几个虎狼般的皂隶扑上来压住崔明,两条杠子别住他的腿,板子尖儿已悬到了他的屁股上。陈典史抽出签子,本想打上几十板子再问话,又担心打板子的时间太长——若不巧赶上钦差来了,倒是接着打好还是不打好?
他这么一犹豫,崔明便嚎了起来:“大人莫打,小人说的都是真的!我家大少爷在家确实整日游手好闲,打骂兄弟,因此触怒了老爷夫人,才会被送到此地。我此行也是奉命问问他是否知道教训,有悔改之意,回去好禀告夫人。大人也可到京里崔府问话,崔家上下都知道此事!”
陈典史不由看了崔燮一眼,崔燮站起身来向他深深一揖,沉声道:“大人明鉴。且不说晚生与弟弟自幼亲厚和睦,不曾弹过他一指头;便是晚生真曾因故教训弟弟,那也是我身为长兄的职责。岂有父母因为长子管教幼子便怨恨长子,不供给衣食的道理?”
崔明死死瞪着他,悲愤得气堵咽喉,眼珠尽赤。
你一个从小读书学礼的公子,说起谎来怎能这么流利,比我这受命来败坏你声誉,在路上编了一肚子词儿的人还熟!
当中站的一个粉衫女子叫道:“报官好!就报了怎地!王项祯你个没良心的,我也生的眼是眼,鼻是鼻的,一般是个标致老婆,我爹娘也陪送了整整齐齐上千两的嫁妆把我嫁到你家,你倒好,转手拿了我的银子养外宅!咱们就到县里说道说道,你王家做的下这等没天良的事,我正要和你见官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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