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曲儿女娘有半点接触。
崔燮回头望去,却见林先生须发戟张,满面目怒气地看着王罗几位师兄。沈诤这个主人和几名年长些的书生上去相迎,林先生看着朋友的面子暂饶了他们,但几个小童生也都低了头,红了脸,不敢再闹了。
惊!小学生结伴私入风化场所,却见到老师和主办人员在席中谈笑风生,还有比这更尴尬的吗?
当然有。
那就是老师还在众多受批评的学生中单独把他拉出来作了品德典范,拉出来表扬了两句。而且是点着他们的名字说:“岳肃,崔燮,你们两个是懂事的,给我把那几个混账拉起来!”
几个童生拘拘缩缩地站起来,沈诤作主人的连忙打圆场,笑道:“是我不好,不合指了个小姐服侍他们。几位小友快坐吧,待会儿你们还要作诗,可别把诗兴吓掉了。”
林先生冷哼一声:“他们会作什么诗,不过胡诌罢了!”
郭镛却替他们说了句好话:“怎么不会,我们在外院时就听见几位小友作诗了,还是有些可取之处的。崔公子虽不会作,却说了愿意替我们作个监场官,抄录好诗篇,适之兄就饶了他们这回吧。”
林先生不好驳秀才朋友的面子,也就冷哼两声,暂不计较他们,叫他们晚上回去各抄十遍《大学》——崔燮和岳肃两个没闹的不用抄。
羡妒幽怨的目光顿时都落到两人身上,盯得他们的袍子都要着了。
沈诤笑道:“既然人都来全了,那咱们就先作诗,选出诗魁来再行酒宴。肃弟代我招呼你的小友们,这位崔公子既是监场官,就到前面这桌上来准备抄写诗文吧。”
林先生说:“我年纪已大,不跟你们这些才子相争,今日就忝颜来作个裁判官吧。”
众人都是来作诗的,谁也不跟他争这个,他便起身对秀才们说:“既是重阳日,便该作重阳诗,便指菊花为题,各作一首,务用新诗,不许以旧作敷衍。”
妓·女们也嘻笑着求这些才子作出好诗赠给自己。底下不管秀才童生,在美人关注下皆是精神百倍,自信满满地铺开纸笔。
沈家侍女点上了篆香计时,又给崔燮送上笔墨和精致的彩笺,供他抄录佳作。崔燮却不肯要,而是指着笺匣说:“我自有纸,有劳姐姐了。”
林先生坐在主桌上,离他不远,一眼看见他桌上摆着一个书匣,便指着问道:“你带的是什么书,莫不是留的功课还没作完?”
不,我带这么大盒子来装逼,就是为了等人问的。
崔燮垂眸笑道:“回先生,这是我家书坊里新制的菊花笺,弟子是觉得用菊花笺抄重阳诗更相配些,特地带来的。”
“菊花笺?”主宾桌上的人不怎么急着作诗的,倒是都颇有兴味地看着那盒子:“莫不是印了菊花的笺纸?倒是风雅之物,拿出来我们看看笺上菊花如何,配不配得上这迁安才子的菊花诗。”
崔燮干脆地应了一声,把盒子盘过去,露出卷成一束的花笺,两手各指一端,极缓慢地从右往左展开。
最初露出来的只是染着牙黄色,边角洇着水印的空纸面,沈诤还调笑道:“若只是染了黄花色,也算不得花笺,这样的笺纸可配不上咱们县第一才子的词啊。”
众人都看着郭镛笑,他似乎有些腼腆,垂下眼说:“想来是这花笺太大,菊花印在边角里,还没露出来。”
花笺继续展开,露出一点淡绿裙角,秋色褙子,林先生脸上的笑容微敛,露出一点惊讶之色,疑道:“这是你店里请人画的?竟真在笺上作画,这是要费多少工夫,却是有些奢靡了。”
崔燮手指一错,整幅画笺展开,露出手执白菊花的窈窕佳人。这下子不只是林先生,主人沈诤和主宾郭镛等素有才名、见过不少传世书画的秀才都忍不住站了起来,惊异道:“这是谁的画?这样的画居然拿来作笺纸?”
他这才抬起头,对众人微露笑容,不紧不慢地解释道:“晚生之父只是清贫京官,又岂能奢侈到请人作画以为笺?这是晚生前些日子蒙林先生赐了一卷京里来的好文章,特地为其中一首菊花诗配的画。因其画与重阳相宜,才叫店里的工匠印出来作消遣,并不费多少物料工夫。”
他把成卷的画笺打开,每人送了一张,指着美人图旁的小诗说:“正是这首诗,晚生实在喜爱,吟咏之不足,便制以为笺了。”
众人哪里还顾得上看诗,光看着诗旁的美人儿挪不开眼,半晌才有人叹道:“这哪里是菊花笺,这分明是美人笺啊!”
林先生险些捏皱了纸,好容易才控制住自己的力道,轻咳一声,问道:“你是从何人学画的?你从何人学的制笺,怎么能印出这样艳丽的彩画?莫非是京中之法?”
这也不对啊。迁安虽然地处偏僻,靠近山海边卫,可好歹也在北直隶,京里的东西来往并不困难。他往常买的南笺北笺,可从没有过这么精致昳丽,不似人间之物的。
崔燮单纯地说:“弟子是从江西的陆举人学的画,制笺我却是不会的。只是我临时起意想要彩笺,叫那些工匠试制,他们就印出这样的了。”
……那是什么样的神工巧匠啊!林先生的心都有些颤了,只能叹一声“不愧是郎中府的工匠”,然后问他:“你这笺有名字吗?”
崔燮摇了摇头:“也就是菊花笺、重阳笺之类,随意叫吧。不过这张画上之人是晋阳书生方宁所遇的妖狐婉宁,要么就叫婉宁笺也可?”
郭镛忽然开口,带着几分感叹之意说:“能印出这样如工笔画成的彩笺,又何须在意其笺纸上画的是什么图,应的什么时节?我看你家的笺就叫崔笺最合适,今日之后,两京十三省只怕都要争买崔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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