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布拉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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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琢磨了半天也没琢磨明白, 李晓玉干脆不琢磨了，横竖她和吴爱红关系一般般，也玩不到一块儿, 咋样都影响不到她。

    等李石头回家了, 李晓玉赶忙告诉李石头口信的事儿，李石头想到回来的路上听到的消息，就沉默了一会儿，出门去吴胜勇家的时候还特意带上他自己的烟杆。

    一进吴家的门，李石头就瞧见吴胜勇独自坐在饭桌前高兴地抿着地瓜烧酒，其他人在另一个屋里忙活, 李石头又扫了一眼饭桌上摆着的几个菜, 一盘青椒炒咸鱼、一盘西红柿炒鸡蛋和一盘蒜炒菜心，有荤有素, 菜都没有被人动过，这显然是吴胜勇特意做了好菜招待他的。

    李石头跟吴胜勇打了招呼后, 径直坐下，不客气地先端起桌上的酒碗抿了几口地瓜烧酒, 解了酒瘾后, 才开口问：“你这好酒好菜的，有啥好事了？”

    “后天一早, 咱们俩都要去县里开会。咱们国家新政策下来了, 说是要成立共产公社, 以后咱们全村人一起干地里的活、一起吃同一锅饭, 互相帮助共同进步，到年底了就按工种出工的多少进行分红！我看，咱们国家这是要实现真正的共产主义了！以后咱们都能过上好日子了！”

    吴胜勇兴奋得双眼放光，一下子就把话都倒出来了。

    吴胜勇忍不住又多喝了几口地瓜烧酒：“我这心里高兴啊，想跟你喝酒了，咱们提前庆祝庆祝。”

    李石头伸出去要夹菜的手顿了顿，又若无其事地收回来放好筷子，笑着说：“哎哟，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确实该庆祝庆祝！”

    说完，李石头端起酒碗跟吴胜勇碰了碰，喝完酒碗里的地瓜烧酒，李石头又端起小酒坛给吴胜勇和自己满上，又继续端起酒碗喝酒。

    农家酿的地瓜烧酒，带着点涩味，喝进嘴里又涩又辣，李石头如同刚吃下一个没捂熟的生柿子，涩得他满嘴发苦，又像被烧红的锅铲烫了手，热辣滚烫得让他发慌。

    千百年来，老农民有了自己的土地才能立足，往后没了土地、没了私产，谁又能肯定老农民未来一定能过上好日子？

    *

    晚上八点多，李石头带着一身的酒味回到家，看着油灯下的妻女给他端水洗脸、倒茶解酒，心里顿时觉得无奈又无力，似乎这几十年来他的拼命钻营最后还是没能给这个家带来更好的生活，他们家只能随着时局过着忽上忽下的日子。五味杂陈。

    自打李石头进家门，赵翠枝就觉得李石头很不对劲，情绪低落却又装着啥事没有一样，赵翠枝的心就揪成了一团，等李石头喝完解酒茶，就催李晓玉赶紧回她自己屋里睡觉。

    李晓玉也觉得她爹不对劲，想留下来听她爹娘会说些什么，就拖拖拉拉地不肯回屋，被赵翠骂了两句还是磨蹭着不走。

    “闺女不想回屋就不回吧。”

    李石头招手让李晓玉到他跟前坐好，劝赵翠枝：“也没啥好瞒的，等过两天我和老吴去县里开会回来，你们也会知道的。”

    等赵翠枝拉过椅子坐下，李石头把自己憋了一晚上的话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以后村里的土地都是集体的了，共产主义吃大锅饭，以后咱们要交‘公粮’、交‘收购粮’、完成‘指派任务’这些事就会容易多了。”

    李石头说完话，屋子里安静下来，母女俩都没有说话。

    李晓玉靠着她爹乖巧地坐着，眼神有些发飘。

    她知道她爹说的是什么意思，重新做小孩子做了那么多年，哪怕她性格变得幼稚了些，可她不是真正的小孩子。她心底埋着那么多害怕的事情，其中一件就是公社共产，它不但来了，还在时间上比她上辈子提早来了。

    许是李石头感觉到了李晓玉的不安，用着他的大手安抚地揉揉李晓玉的脑袋，李晓玉一个没忍住，就把脑袋扎进了李石头的怀里。

    好半响，李晓玉才闷声说：“挺好的，以后大伙一起干活一起吃饭，农忙时爹和娘得空就偷个懒，反正其他叔伯婶娘也会帮着干活的，爹娘就没有那么累啦。”

    以后她只要时刻提醒她爹不要让村里人磨洋工，提醒她爹上交粮食的时候要给村里留够口粮，再怎么着村里人过的日子也不会难到哪里去吧？

    李石头叹了口气，拍拍闺女的后背：“我闺女真懂事。”

    干得再多也是吃一样的饭，共产的土地又不是自己的，又有多少人会精心伺候田地啊？自己闺女都能看出一点隐患，老吴怎么就看不到？还在那乐着喝酒。

    唉......

    屋子里黑乎乎的，只有一盏油灯亮着，发出昏黄的光线。

    好半晌了，赵翠枝还回不过神，茫然地看看自己的丈夫，又看看自己的闺女，似乎怎么也看不清父女俩的样子。

    她娘家是地主家的佃农，在她还很小的时候爹娘就教她田地是根本，她现在还记得她爹娘去世的时候，他们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攒够钱买块属于他们赵家的田地，没能给她那失踪了的弟弟留个能过活的后路。

    如今她在土里刨食了大半辈子，家里有田地了，有夫有女，日子过得也稳当，可她的丈夫却突然跟她说，他们家的田地以后是村里的了？

    她还是想不明白，也许是她的觉悟太低，赶不上时代了。

    *

    等吴胜勇和李石头去县里开会回来后，当天傍晚吴胜勇就迫不及待地宣布了共产公社和共产劳动的消息，全村人都震动了，好在不管村里人是不是真的欢喜，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笑，没有谁脑子发晕地跳出来反对。

    凉县是个小县，整个县就按照区域划分，成立了三个共产公社，他们上江村属于红星公社，村子的名字又多了一个——第五生产队。

    因为以后全村人都要一起劳动一起吃饭，村里又没有那么大的房子，所以村里的几个干部开会决定建新的一排大粮仓和大食堂。

    全村老少忙忙碌碌，终于赶在冬季下雪前把大粮仓、畜生栏和大食堂建好了。

    刚一完工，吴胜勇就踊跃地跑去设在县城的红星公社打完工报告了，第二天红星公社就派两个监督员下来，监督员们先和村里的几个干部开会，然后又在村里挑出十个“积极响应共产政策”的村民建立民兵队，隔天就风风火火地协助生产队队长吴胜勇开始推行公社共产运动。

    于是，当天民兵队陆续敲开了村里所有人家的门，一天之内，不管村里人事自愿还是被迫，最终每家每户的粮食都被收到了村上刚建立的那排大粮仓，家禽也被拉到了新建的畜生栏。

    为了杜绝私产、杜绝私下偷粮开火，监督员还要求民兵队收粮的时候，把每家每户的锅灶给砸了，没等李石头冒头阻止，新上任的生产队队长吴胜勇又跳出来提议先把锅收起来，以后拿来支援国家建设。

    李石头先看看蹦跳个不停的吴胜勇，再看看半喜半忧的村干部，最后看向欢欣雀跃的村民和蹲着的妻女，暗地里长长叹了一口气。

    他现在什么都看不明白了。

    “爹娘，我在后山老林子里抓到野鸡的那片地界看到了一大片的野葛根藤，我想着咱家赶明儿就去把野葛根挖回来吧。”

    哎呀，这不会是真的吧！

    李石头听闺女这么一说，赶紧追着问：“你没看错？会不会是你把野藤错看成野葛根藤了？”

    野葛根是个好东西，如果闺女看到的那一大片野藤真是野葛根藤，那地底下的野葛根应该有长得老大的老野葛根了。

    李晓玉举手发誓，保证道：“我真没看错！我还试着往地里挖了挖，挖出的那截根真是野葛根。”

    看着闺女不像在开玩笑，李石头心砰砰地跳，赶紧招手让闺女到他跟前，又仔细地问了闺女看到的野藤的样子，最后确认那野藤十之八九就是野葛根藤，忍不住站起身抓着闺女的手傻乐。

    “乐啥乐啊，咱闺女吃过野葛根可没看过野葛根藤，你还真信那有野葛根啊，”赵翠枝先是淡定地看着李石头卖蠢，然后看着看就忍不住打击李石头了：“还是等你真挖回野葛根再乐吧。”

    闻言，李晓玉瞬间目瞪口呆。

    她娘不信她就罢了，竟然还说这么戳人心窝子的话，也不怕她和她爹上火。

    李石头不服气地哼了声，斜眼鄙视赵翠枝：“你不信拉倒，我信！明天你就等着我挖回野葛根戳瞎你的眼珠子。”

    看不得李石头看人的那副眼神，赵翠枝站起身，双手叉腰：“你再这么看我，你猜我敢不敢扇你！”

    咋看自个老伴越老越像小娃了，忍不住想扇他一巴掌。

    李晓玉：......

    她娘好彪悍，她还是老实地躲起来吧。

    *

    第二天天才蒙蒙亮，院子里就有了响动。

    李晓玉从炕上爬起来穿好衣服，走出里屋探个究竟，就看到她爹在院子用磨刀石打磨手中的锄头，她娘在厨房里忙着做早饭。

    李晓玉快走上前，帮她爹固定锄头的把手，好让她爹能轻松点干活。

    没一会儿功夫，李石头就忙活完了两把大锄头，磨好了三把柴刀，就直接把东西丢在院子里，用袖子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带李晓玉进屋吃早饭。

    “趁着天还没亮透，村道上没人晃悠，咱们赶紧吃完早饭先去后山底下待着，等林子里亮透了咱们再进去！”赵翠枝快人快语地说完，就先端起饭碗开吃了。

    虽然昨晚上说不信闺女真看到野葛根藤，但还是要跟着进林子里看一看，万一是真的野葛根她也好做打算。

    为了赶时间，一家三口西里呼噜地吃得飞快，吃完了就把碗筷落在饭桌上，也不收拾残局了，直接背起背篓拿上工具就去后山。

    走到后山山脚，天色已经大亮了，李晓玉一家三口在山脚下等了半个钟头，觉得林子里光线够亮了就立刻进老山。

    李石头走在山道前头，赵翠枝牵着李晓玉在后面跟着，时不时地就停下来歇歇，也好让李晓玉辨认路线该怎么走。

    一路上他们遇到了几只兔子和野鸡，一下子就窜出老远，跑得飞快，惹得赵翠枝边走边充满遗憾地回头看来时的路——可惜了他们没能抓住这些野物。

    等走到昨天李晓玉抓住野鸡的那片地界，还不用李晓玉指出那片野葛根藤，李石头和赵翠枝就已经自己找到野葛根藤在哪儿了。

    夫妻俩一致地互相对望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笑意。

    李石头有点得意：“我说对了吧，我闺女就没说错，就是野葛根藤。”

    “说啥废话呢，还不赶紧地干活，能挖多少是多少！”赵翠枝抬抬下巴，示意李石头速度点，又转头嘱咐李晓玉：“你别乱跑啊，我和你爹挖野葛根，就怕待会会顾不上你。”

    等李晓玉乖乖答应就跟在俩人身后，不搞幺蛾子，一家三口就奔向那片野葛根藤，甩开膀子使劲挖野葛根。这片野葛根地就像从来没有被人发现一样，生长了好多年，底下的老葛根长得粗壮得很，都快赶上林子里的老树根了。

    李石头和赵翠枝忙活了一个钟头，碰上老葛根了就换另一个地方挖，尽是挑着已经成熟的好葛嫩葛挖，等装满了两人的大背篓和李晓玉的小背篓才停下来。

    等李石头和赵翠枝坐下来休息了，李晓玉把装有凉白开的大竹筒递过去给离她最近的赵翠枝：“娘先喝口水，待会咱们再四处看看能不能捡到几个野鸡蛋鸟蛋啥的，这附近就有野鸡窝，说不得爹还能给咱家抓几只野鸡呢。”

    “成啊，待会咱们仔细翻翻。”赵翠枝接过竹筒，喝了几大口，转手递给李石头，心情舒畅：“咱再逛逛，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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