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命运（抓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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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胜勇整个人犹如被人当头打了一记闷棍, 脑子里嗡嗡作响，眼前一阵眩晕，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你——”吴胜勇被气得话都说不利落，指着自己的女儿吴爱红骂道：“你气死我了！你这是嫌弃自己的命太长了是吧？到现在还死不悔改。不管你是为什么放的火, 你都差点把你自己害死了, 也差点害死了咱们一家！”

    “生产队上的事情不是你能掺合的, 以后你给我安安分分的别乱来！为了这个家, 这件事我就当什么也不知道，你也给我把它烂到肚子里, 以后提也不能再提, 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

    吴胜勇似乎一下子就老了好几岁，满脸愧疚：“就为了保住你这个孽障, 我对不起生产队上上下下两百多口人啊。”

    “爹，我告诉过你的, 我梦到了因为你虚报产量, 队上八成的粮食都交了‘公购粮’, 剩下的粮食和野菜参合着吃, 生产队队员们才挺到了明年开春。可我又梦到明年旱灾来了, 种下的庄稼结不了多少粮食, 生产队还要按着今年你虚报的产量上交‘公购粮’，接下来两年所有人都没好日子过。”

    吴爱红扶起凳子，收拢好散在地上的东西, 吸了吸鼻子, 语气里带着无人理解的悲伤：“你不信我做的梦, 我就只能自己想办法应对了，我现在这么做也都是为了咱们这个家、为了所有人好。以后你就不会怪我了。”

    只有真正经过那种刻苦铭心的饥饿，才能明白能填饱肚子的粮食比什么虚荣的夸奖更重要。

    *

    近半个月，因红星公社第五生产队出现了重大的人为火灾，附近的几个生产队都绷紧了神经，日夜安排人手在田间地头巡逻，就怕地里的庄稼那天也被人一把火烧了。

    公社干部和公安同志来回盘查许久，没能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眼看县里最大领导限制的半个月破案的日期就到了，万不得已之下，最后按照某个领导的暗示一起出了结案总结，把这次的人为火灾推到了“敌、特”身上。

    为了抓住这位“敌、特”，全县上下开展了举报的动员工作，只要有人怀疑某某人是敌特，县里就会派人去把人抓起来审讯，好在最后证明了被抓的人都是被诬陷的，倒是举报者被抓去做了进一步的“思想教育”。

    因为要忙夏收，生产队上的小学放农忙假，李晓玉和其他半大的孩子一样都要下地，每天跟在生产队队员的后面捡遗漏的粮食，下工后再同意交到队上的粮仓里。

    李晓玉一边忙着捡稻子，一边探究地观察着吴爱红。

    李晓玉怀疑生产队里还有一个知道未来历史大概走向的人，而那天的大火就是他故意放的，那位重生/穿越者做的火烧庄稼以灾情避开“虚报产量”的做法还是有些鲁莽了，他怎么就能肯定自己做出这件事后，生产队上的干部们一定会按着他的设计走？

    既然能影响干部们的决定，那他很有可能久是村上某个干部家的孩子。

    自从火灾后，李晓玉就开始观察村里的每个人，对比火灾前后的一言一行她把目光放在了吴盛勇家的吴爱红身上。

    去年县里要求农村成立共产公社的消息传回来后，吴爱红到她家给她爹李石头传口信，让她爹去吴家谈事情，当时吴爱红就有点不对劲，而这次火灾过后，村里人人都正常地干活吃饭，只有吴爱红在家里窝了两天才出门，如果有人仔细看吴爱红的脸，似乎还能看出被人打了巴掌的痕迹。

    就拼着这点不靠谱的迹像，李晓玉直接断定了吴爱红就是那个放火的人，接下来又观察了段时间，按着吴爱红的性子，李晓玉觉得吴爱红应该是这个时空土生土长的重生女，也只有这样的人才会用放火制造灾难、减产的法子孤注一掷地避开即将到来的灾难。

    这样猛烈的姑娘就是小说里的女主角吧，自带主角光环，要不然其他普通人做出放火烧庄稼的事，怎么可能会一点线索都没留下。

    此时此刻，李晓玉看着在地里忙活的吴爱红，眼里满是敬佩。虽然她不认同吴爱红的激烈做法，但不可否认这个姑娘做的这件事对队上确实是有好处的。

    见李晓玉没有跟上来，洪小英直起腰杆，问道：“你看啥呢？出神好一会儿了。”

    李晓玉收回视线，笑着说：“我瞧红红姐呢，红红姐做事好勤快，咱们这块地都快有一亩了，她那块地是五分地，她自己就把那片地的稻子都捡得差不多了，咱们俩才捡了一大半，她一个人能顶咱们俩了。”

    每一块水田的面积不大，也就几分地到一亩多的样子，吴爱红一个人就差不多把五分地的稻子捡完了，速度很快了。

    洪小英撇撇嘴：“人家勤快嘛，咱们不和她比这个。捡稻子又不是看谁捡得快，咱们仔细捡干净就成，捡慢点就慢点嘛。”

    李晓玉取笑洪小英：“咋地，你不服气啊，嘴角阙得都能挂油壶啦，不会是你娘又拿红红姐跟你比了吧？这回你娘说你啥了？”

    洪小英满脸郁闷：“还能说啥，说我不爱干活，懒呗。”

    李晓玉给了洪小英一个安慰性的眼神，吴爱红在生产队里确实是个勤快人，只要一有空就会主动去找活干，把村里的同龄孩子衬得都懒了几分。

    人家是重生女嘛，懂事勤快，肯定和真正的小孩子不一样的，村里的小孩子经常被亲爹亲娘拿来跟吴爱红对比，比较得多了，小孩子有点逆反心理很正常，就像现在洪小英有点眼气吴爱红一样，挺正常的。

    安慰了洪小英几句话，李晓玉抬眼去看吴爱红，见只这么一会儿工夫吴爱红就把拿块地的零散稻子捡完了，已经换了旁边的另一块地忙活，赶忙转头回来，对洪小英说：“咱俩动作也快点吧，红红姐已经捡完一块地了，就咱们这慢吞吞的速度，可别等她捡完两块地了，咱们俩还没捡完这块地，那到时候咱们俩可丢脸丢大发了。”

    洪小英嘴里虽然依旧嘟嘟囔囔的，但也跟着加快了速度，两人总算在下工前，仔细地把自己的责任地块里的零散稻子捡过了一遍。

    因着火灾烧了十多亩旱地，今年夏收的粮食少了好多，生产队为了多挣点口粮，不仅补种了十来亩的红薯玉米，如今连到田里捡落下的零散稻子都划成了任务，安排放农忙假的半大孩子仔细捡干净，等孩子们捡过一遍后，还会安排人到田里检查一遍，就怕孩子们不知道粮食的重要性，敷衍了事地捡几粒就完事了。

    *

    忙完夏收后，红星公社就忙着召集各个生产队召开夏收总结报告会，在会议上公社领导说了一番慷慨激昂的共产宣言，随后又拿出公社收集到的其他省份的高产量喜报，从六月初的某省小麦亩产三千多斤，某某省水稻亩产四千多斤，到现在东省水稻亩产五千多斤，西省的玉米亩产七千多斤，一个地方比一个地方的产量更高。

    而此时，随着公社领导报的数字越来越高，红星公社下面的各个生产队队长面色也越来越难看，在座的人都是在地里长大的，谁都清楚每亩地的实际产量大概是多少，这些省份报的亩产产量也太高了，这都翻了多少倍了啊。

    “这就是共产的力量！”公社领导念完“喜报”，豪情万丈地说：“我们要向获得了粮食高产的公社学习，要推行共产劳动的先进精神！别的公社能获得高产，我们的公社也可以获得高产！”

    “现在，各个公社的生产队长开始报今年夏收的产量！”

    公社领导说完话，顿了一会儿，还特别强调了一句：“中央某位领导说过这么一句话——‘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如今我们公社是不是先进公社，就看你们的产量了！”

    大家都是明白人，都能听明白公社领导暗示的意思，在威逼之下，各个生产队的队长只能把夏收的粮食产量一翻、三翻、四翻地翻倍往上报，报完后连他们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生产队能产出这么多粮食。

    吴胜勇坐在角落里，听着会场上众人的“喜报”，吓出了一身冷汗。

    如果他们生产队那十多亩的旱地没有被烧掉，在公社领导的不断暗示、威胁下，按着他的性子，他肯定也会和其他生产队的队长一样虚报几倍的产量，挣到一份“先进生产队”的荣耀，给队上的队员脸上添点光彩。

    如今他们生产队遭灾了，公社领导应该能放过他们生产队吧。

    吴胜勇刚回神，就被公社领导点名批评：“第五生产队队长吴胜勇，其他生产队都报完产量了，你们生产队的产量怎么没有主动报上来！共产公社就要积极主动，你要像其他生产队的队长学习啊。”

    吴胜勇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了自己的女儿吴爱红曾经说过的话，明年旱灾，接下去的两年还是灾年，鬼使神差地直接跟公社领导报了个比往年地里出产还要少的产量。

    “吴胜勇！”公社领导很生气，把桌子拍的“啪啪”响：“刚才的报告会你没听见吗！你要积极主动向其他的生产队学习学习，别人的生产队能有‘高产’，你的生产队怎么能落后这么多！”

    吴胜勇：“领导，第五生产队被敌特烧了十多亩的庄稼啊，我也想有‘高产’，可我们生产队遭难了，我这也是没有办法才报这个产量的。”

    公社领导不肯认下吴胜勇报的产量，吴胜勇不肯按着公社领导的意思虚报高产，两人争执了许久，直到另外几个公社干部出声，帮着“遭难”的第五生产队说了几句话，公社领导这才按着吴胜勇报的产量填到记录表格上。

    开完会后，凉县的几个公社共同把夏收的产量往上送，过后没几天，上面就发下了一纸公文，先是称赞了一番凉县的“农业大丰收”，接着就宣布从今年夏收开始要按着新上报的产量征“公购粮”。

    一时间，凉县的“公购粮”征收总量竟然比往年增加了七成，为了凑足夏收的“公购粮”，各个虚报了产量的生产队只能把队上的大半口粮上缴给了粮站，让队上的队员们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相比之下，吴胜勇所带领的第五生产队过的日子就舒坦多了，虽然他们生产队因为“敌特”的那一把火烧掉了好多粮食，夏收的产量少了好大一截，但因为吴胜勇没有虚报高产量，队上不需要动用队员的口粮来填补新增的“公购粮”缺口，第五生产队的队员们吃进肚子里的粮食就比别的生产队队员多了不少。

    *

    忙完夏收就要忙夏种了。

    在生产队的夏种讨论会上，吴胜勇提议全生产队增加种植红薯和玉米的面积，田间地头只要有空闲的地方都种上红薯，只要是能吃的东西就尽量晒干存起来，生产队的其他干部们虽然有点诧异，但一起商量了会儿，不到半个小时就通过了吴胜勇的提议，因为他们相信吴胜勇做出这样的决定肯定是有原因的，不会像其他生产队队长一样坑了生产队的队员们。

    风风火火地忙完了夏种，生产队的小学生们终于不用到田地里帮忙了，恢复了上学的日常生活。

    这天下午，最后一节课轮到李晓玉的班级上算数课，从不拖堂的赵铁生老师拖堂了，等班上的所有同学都通过了算数考试，赵铁生才让李晓玉他们班的同学放学回家。

    背着斜挎包走出班级没多远，李晓玉就被读五年级的李四梅拉住了，李四梅说：“晌午的时候，我大姐从县里回来了，她让我给你带个口信，说是等她回县里的时候，会顺路去你家看看你，你放学后别乱跑，就在家等她一会儿。”

    闻言，李晓玉有点小惊喜：“大梅姐回来了啊，我都好久没见她了，那我现在就回家去！”

    话一说完，李晓玉道了谢，就挣开李四梅的手，赶紧往家里跑。

    李大梅是她的亲生姐姐，对她很好，自打李大梅嫁人后，她就很少能见到李大梅了，上次两人见面还是今年正月的时候，如今她也有点想念李大梅了。都放学好一会儿了，也不知道李大梅等了多久，会不会已经赶回县里去了。

    李四梅看着李晓玉像炮弹一样冲回家的身影，无声地笑笑，自己也赶紧回家了。今天大姐带了不少的好东西回来，可不能都让小五哪个臭小子吃完了。

    回到家，李晓玉见到院子里赵翠枝正陪着李大梅在院子里唠嗑，两个人不知道说了什么，瞧着都挺高兴的。

    赵翠枝瞧见李晓玉进了家门，就停下话来，指了指厨房，对李晓玉说：“今天我下工早，就去大食堂把咱家的晚饭都领回来了，你先把你那份吃了，再过来陪你大梅姐说说话。”

    李晓玉应了一声，和李大梅打过招呼后，就先去厨房把自己的晚饭塞进肚子里，然后就拎了一把凳子出来，在赵翠枝和李大梅之间挑了个位置放好，然后坐下来，笑嘻嘻地对李大梅说：“大梅姐，你都好长时间没回来了，以后你就多回来几次呗，别隔那么长时间嘛，再隔久一点，我和我爹我娘就忘记你长啥样了。”

    李大梅嫁给了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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