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死全家估计还是挺受刺激的,说不定脑子也有了毛病。”
我却记得那日在兰心阁,妙津向我转述宋不为举着藤条要下不下的滑稽样子,以及丁氏以身挡在少女前方,不要男人动她分毫的模样。
那日,那个少女也曾偏过头,看见过一株开得妖冶的花。
毋庸置疑,宋卿好是个念感情的人,我从没怀疑过。但世俗眼中,她偏偏是弑亲苟活的不孝女,这点与三哥的行为处事有点异曲同工。
常人目光中,他冷热无常风流成性,伤过的女子没有成百也有半打,偏偏他自己并不这样觉得,包括我。
小时候三哥的相貌便清秀,许多世家千金长了翅膀似地争相往行宫扑。他表面对谁都好来者不拒,不一会儿又兴趣缺缺当作谁也不认识,但谁要真出了事儿求到他名下,该帮的忙一个也不会少,乃至于别人为了这点小恩小惠,就原谅了他如此这般冷热无常。
但如果谁还存在于他的冷热无常之外,其中大概有我。
其实刚到阳歌时,我和他的关系也不怎么样。最初他像是为了讨好我,才每日变着花样地给我做骨头风筝,还不厌其烦地陪我去高高的山头放飞,看我欢欣雀跃,少年却不动声色。
我能感觉得出,那时他并非真想对我好,更多是出于求生本能。近似于他从皇宫到了一个陌生地方,要想过得好点儿,能倚赖的只有我母妃。而要搞定我的母妃,最有效的捷径是先搞定我。所以面对我,他永远不会出现不耐的表情。
直到有日我们在山头遭遇一只野生老鹰,他为了躲避攻击,失手将我推下山头,导致我的小腿骨折,我才第一次看见少年额头渗出薄薄的细汗。
这件事当然被我三言两语糊弄了过去,我谎称为追赶风筝才摔下山。
然而真真假假没那么重要,因母妃对三哥也是真心爱怜,哪怕知道他为了自保选择牺牲我,估计也不会过多追究,这才是后来三哥能与我们相处融洽的主因。
不过那只老鹰的下场没比我好多少。
它害我跌下山头在床上躺了足足两月,三哥便花重金寻猎鹰者,将肇事老鹰绑到他的府中,生生给熬死了。
自此,他开始喜欢这些凶猛的东西,甚至将明知危险的人物放在身边,说能随时提醒自己保持警惕,记得对任何人都保留几分。就像熬-鹰一样,时刻盯死对方的过程,实际也是对自身毅力与注意力的训练。
怪异的是,他对自己都这般狠,对身边的女子却并不。
最为津津乐道的,是他与京师琼华楼小花魁之间不得不说的故事。
小花魁心气高,卖艺不卖身,和三哥好过几月,后来不了了之。至于不了了之的原因,是小花魁从良了,但她从良的对象,不是三哥。
她有自知之明,深悉宫墙难越,皇室自是高攀不起,更别谈做王妃。况且这小花魁流离半生,到底向往单纯的生活,遂抛弃三哥,转投了另一小门小户的公子怀抱,一时叫整个京师贵圈都激荡——
三殿下居然被抛弃了!
你用词太含蓄,请粗暴一点,是被劈腿了!
那对狗男女死定了!
……
但消息没传出来之前,小花魁不敢告诉三哥,怕男子自尊受挫打击报复。不料某日,她与公子哥从琼华楼离开时,遇见了三哥的贴身侍卫,纸自然再包不住火。
可这件事兜兜转转到最后,吃瓜群众没能等来应有的报复好戏,因三哥竟原谅了对方。
作为吃瓜群众之一,和他说话向来没大没小的我好奇发问:“你不生气吗?堂堂皇子,被个名号都数不上的家伙夺爱欸。”
男子拂袖,似笑非笑,“气啊,恨不得捆了那二人抽脊梁沉渭河。”
但当那女子跪在王府门口时,他忽然不气了。
那还是年前,隆冬腊月,小花魁在王府大门前长跪不起,非要见到三哥亲口告别才罢休。偏偏三哥最不喜有人用什么久等不散长跪不起做要挟,出门时,辛辣刻薄的话已至嘴边,可见到她,什么狠话也没说出。
他说那日下了很大的雪,覆在女子发顶和单薄的肩头,将她的鼻尖冻得通红,远远望去惹怜至极。于是他本要指责的话统统没说出,反倒微拂女子面庞,用手心渡体温给她,还吩咐管家取来炭火,临到头又亲自开口,放她走。
据说那姑娘感动得当场噗通跪下,发誓今生都要跟在三哥身边,“哪怕无名无分,也不再相负。”
男子略一沉眉,“你值得更好的。”转身踏着白色离开了。
我最先得知事情始末,努努嘴,“其实你根本不喜欢那姑娘吧!”
三哥否认,“喜欢啊。”
他说,他喜欢自己拥有过的每个女人,“真正动过心才会不忍伤害。不管动心的时限是一个时辰也好,一月也罢。”
很后的后来,我想起这段谈话,再问他,“那宋卿好是属于一个时辰的,还是一个月的?”
男子表情莫名轻佻。
“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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