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清晓见堂兄抱拳道好,也跟着行礼。
“有劳沈公子挂心,我的身体如旧,碍不了事。”他看向沈清晓,“这位是?”
“这是我的堂妹沈清晓。清妹,这位是无声阁的掌柜林文升,我多唤他林兄,你不妨也如此。”
原来他就是无声阁的店主,可沈清晓疑惑的是,他看起来年纪尚轻,做生意何以如此异乎寻常。
“见过林兄!”
“女公子幸会!”
林文升将兄妹二人引进次门。过此门后,眼之所及,首先是一副骏马驰骋图,画边写有诗一首。丹青水墨酣畅恣意,书法笔锋遒劲有力,诗句骨气奇高、卓尔美瞻,骏马之形跃然于纸。堪堪五尺画卷,竟能显出阔达深广的境界。
与此对照,这本看起来宽敞开阔的店室竟让人生出局促之感。
林文升见沈清晓赏画入神,对她介绍道:“这是家父早年间作品。”
“笔墨间透着行云流水之感,实乃上上佳品。”沈敬荣如此评价。
沈清晓点头附和,但心生疑问,指着画中一处问道:“林兄,为何这落款的‘啸’字,左右两端深浅不一,像是分次而写的?”
“此乃家事,女公子你自然有所不知。”林掌柜解释时,负手而立,眼神聚于画卷,“家父原名为林肃,与我朝大肃同字。新朝建立后,民间起避讳之潮,家父不得不随之改名。陈画皆题有旧名,除非隐去名谓,否则不便露世。可家父不忍让心头之爱常年居于箱柜中,又恐盖名一举破坏其气韵,故而在肃字边上加一口。迄今发现之人为数不多,女公子真是眼力敏锐、细致入微。”
“多谢林兄夸赞。”沈清晓见沈敬荣听完这一席话后,面容并未有变色,便知他一早知晓其中机巧。
“林兄,今日敬荣前来是有事相求,你我二人可否去里间相谈?”
林文升看了一眼沈清晓,欣然同意:“自然,这里请。”
沈清晓依沈敬荣的意思,在外头安坐等候。未多久,从里间出来男女两人,男子为她端茶送水,另一位女子走出店门,尔后携一包袱返回。
她手里拿的,是沈清晓带来的包袱。那位女子对沈清晓说,沈公子请她在店内隐私房间换衣。
沈清晓惊讶,原以为堂兄是在此处有要紧事办,下车时便未随身带下包袱。不过既然堂兄这般安排了,她照做无妨。
“不知这位如玉俊异是何人?”
沈清晓更衣换装后出来,便见到沈敬荣笑意满面朝自己夸赞。
“堂兄莫要取笑清晓了。”
“女公子换上男子装束后尚可掩人耳目,但万不能再以原名自称。”沈敬荣一旁的林文升如是提醒。
沈敬荣认可此言:“正是,清妹可用代名沈青,取丹青之青,对外称家中远亲。”
“清晓明白,不,沈青明白。”说着,学男子样向面前二人行礼。
二人拜别林文升,复坐马车离开。
“清妹,日后若有不便于在府中所行之事,又不可让旁人瞧见,不如到无声阁。譬如今日你换男装,在路人看来不过是顾客来往,但要是在家中,后果就截然不同。”
“荣哥哥竟然如此信任这位掌柜?”沈清晓好奇。
“虽然他执意称呼我为‘沈公子’,但实则我与他交情颇深。林兄出身不高,但博学多才、贯通古今,且非贪财鼠辈,富贵于他,如秋风之过耳。”
马车忽然一震,二人皆是一惊,扶壁坐稳。
“可民间传颂陛下向来任用新进,求才不拘常规,常常拔擢寒士。林兄若是才学甚高,为何不前去一试,反而要拘泥在这小小一间画斋?”
“清妹,各人抱负不尽相同,朝局之事也并非如此简单。几十年来的局势变化,有如旋踵般迅速又不可预算。更莫说不少寒人在庙堂之上毫无乡党宗族势力资以凭借,若是不攀附縻集或得青眼垂赠,那么出头之日恐渺茫。”
“是清晓多言,往后不会在外人面前提及。”沈清晓惭颜承诺。
“另外,外头这位车夫名叫阿涞,你大可信任。你虚岁及十七,总有要出门的时候,不妨放心用他。我知你在府中的境地,切记,身边人不可尽信,小心为上。”
身边人不可尽信吗?
寥寥数语,将沈清晓压入沉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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