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因为如此,没有看到小郭氏脸上闪过一丝阴霾。
待一切收拾妥当之后,陆鹤鸣便出门了。
待他一走,小郭氏脸上的表情当即一跨,看到那木桌上的什么不倒翁气得攥紧了手。
她二话不说便走过去将那玩意儿拿在手里。
这个叫不倒翁的东西做得像一个娃娃,外貌就像一个年画上的小女娃一样,脸蛋肉乎乎的,脸颊绯红,看起来十分讨喜,面上还带着灿烂的笑。
然而小郭氏却觉得刺眼极了。
手中的不倒翁顿时被她一下子扔到了地上。
然而那东西也不知道是怎么做的,她用了这么大的力扔到地上却没有丝毫破损,反倒在地上晃来晃去。
小郭氏觉得碍眼至极,当即走过去将它踢到一边。结果东西正好踹到了门前,一双绯色的绣花鞋随后落在一旁。
“娘,这是什么东西?真好看!”陆婉宁将东西拿到手里看来看去,觉得有些新鲜。
小郭氏见她脸上满是稀奇,心中郁气更重,一声训斥脱口而出:“给我扔了!”
虽然平时娘亲对自己比较严厉,然而也没有这么凶的时候,陆婉宁被这么一训,眼眶一红,顿时忍不住哭了起来。
见到女儿哭了,小郭氏心中更是生气,走过去便将不倒翁从她手里夺了过来,“哭什么!平日教你的你都记到哪里去了,还不给我闭嘴!”
陆婉宁硬是将泪水给憋了回去,然而还是忍不住抽噎了两声。
小郭氏这才说道:“你这么早来院子干什么?”
陆婉宁脸上露出一丝委屈的神色,吸了吸鼻子,“娘,我都好几日没有见到爹了,想来看看爹。”
小郭氏听她这么说,心中火气顿时又冒了出来,“看,有什么好看的,让你练字背书,这些都做了没!”
陆婉宁的哭本来都已经咽回去了,此时忍不住又哭了出来,泪水一下子就润湿了眼眶:“你不是我娘!你从来不让陆烟然做这些,只会让她玩,呜呜呜,你是她娘,祖母不喜欢我,爹爹也不喜欢我了,我才是没有人要的乞丐!”
将这话吼了出来,陆婉宁抹了一把脸便往外跑去。
小郭氏没有想到女儿竟然说出这样的话,脸上一愣,过了好一瞬才反应过来,她连忙踏出门去,“快将小姐给我拦住!”
陆婉宁被人抱了回来,送进了屋子。
看着女儿哭得这么伤心,小郭氏心里哪里有不难过的,只得软下心去哄她。终究是小姑娘,一会又被逗笑了。
可是陆婉宁还是惦记着刚才那个新鲜玩意,抹了一把脸说道:“娘,我喜欢那个。”
小郭氏黛眉微蹙,“那个坏了,你要是喜欢,我改天让人给你买。”
陆婉宁嘟起了嘴:“你骗我,明明是好的。”
“那东西已经坏了,娘都准备让人扔掉了。”小郭氏用着仅存的耐心哄着女儿,见女儿满脸不信,当即将夏柳叫了进来。
夏柳:“夫人?”
小郭氏指了指一旁的不倒翁:“那东西坏掉了,你让丫鬟送到灶房烧掉吧。”
夏柳忙应了一声好,随后捡着东西走了。
陆婉宁这才妥协,想到自己刚刚竟然闹了脾气,脸上当即有些不好意思:“娘,我、我错了。”
摸了摸女儿的头,小郭氏语气温和地说道:“这才听话。”
她眉眼低垂,眼中满是思索,和护国公府认亲的事情还未成,丈夫便对大女儿越发关心了,若是真的成了,那还了得。
绝对不行!
母女俩待在屋里说了会儿话,便一齐去了陆睿宗的院子,结果还未到,夏柳便脚步匆匆的跟了上来。
“夫人、夫人!”夏柳喘了一口粗气:“出事了!”
小郭氏皱了皱眉,“怎么了?”
夏柳:“大小姐院子里出事了!”
小郭氏脸色顿时一沉,认亲的事还没有解决,这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她整了整脸色忙说道:“走吧!”
陆婉宁当即拉住了她的袖子,“娘,我也要去!”她的眼中带着几丝兴奋,只以为陆烟然又惹事了。
小郭氏想了想没有同意,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呢,女儿去不是添乱吗?
“你快进去看看弟弟在干什么,要是起了,你便和弟弟练会字,娘待会就回来。”小郭氏说了这句话便让丫鬟送她进去,随后便跟着夏柳往玉竹院的方向走去。
见娘亲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眼前,陆婉宁跺了跺脚,只得转身进了院子。
小郭氏和夏柳急冲冲地赶到了玉竹院,丝毫没有耽搁,直接进了往大堂走去。
结果刚上石阶便看到了大郭氏坐在正中条案边的太师椅上,沉着一张带着皱纹的脸,只需一看,便知道她此时的心情不好。
而此时两个丫鬟两个嬷嬷正跪在大堂的地上,整个身子都趴在了地上。
地上跪着的人,小郭氏自然是识得的,这四人还是她亲自挑选的人,她目光闪了闪,忙进了大堂。
“娘,这、这是发生了什么事了?”小郭氏有些担心地开口问道。
大郭氏看了她一眼,手掌狠狠地拍了一旁的条案,桌上的东西似乎也跟着震了几下,“你还好意思问我发生了什么事!”
这话根本没有透露出任何有用的消息,小郭氏只得看向了一旁的继女,结果心里顿时一突。
清欢冷着脸看着他们。
秦如香余光看了她一眼,等着她认错,结果见她没有一丝害怕,心中便又起了火。
难道她以为自己不敢不成?
“还不快点,你们难不成是怜香惜玉?快点快点!”
几人一听当即有了动作。
清欢挣扎了几下无果,一瞬后便被人抗在肩上直奔荷花池而去。
因为许久没有进食,胃中本就难受得紧,此时被抗在肩上,越加难受了。
清欢脸色有些苍白,可是却咬紧牙关没有求饶。
不论如何,她也不能被送给那位将军!
她在宴上只扫了那将军一眼,连相貌也未看清,可是却能感受到那人身上周身的气势格外摄人!
天子宠臣,名门贵胄,怎么会看上她这样的人?
就算是她侥幸入了他的眼,然而大门大户的后宅往往才是最腌臜的地方,她这样的身份,没有人会容得下她。
怕是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会知道!
总之万万不能松口!
正这么想着,清欢突然觉得身子一悬空,随后“扑通”一声在此处响起来。
清欢只觉身子一震,随后冰凉刺骨的池水便向她袭来,纵然是做好了准备,这么被人扔进池里,她还是被呛了几口水。
在水里挣扎了一瞬,她终于摸着廊桥立在水里的柱子稳住了身子。
她个子虽不矮,然而依旧触不到池底,好在她会水,可是身子浮在水中的感觉实在难受。
头发和衣裳全部被打湿了,贴在身上有些难受,清欢白着一张脸看向走到池边的秦如香。
池里的人看上去十分狼狈,然而打湿的发丝贴在脸颊上却显得人越加明媚,苍白的脸色看上去楚楚可怜,这副模样要激起旁人的同情心再是简单不过。
就连是做惯了这事的赖三也有些于心不忍,出声说道:“秦妈妈,欢姑娘身子弱,今日天气又凉,这么一折腾怕是会生病的。”
秦如香气得剜了他一眼:“你倒是管得宽,给老娘守着,若是她离了水,老娘拿你是问!”
话落秦如香看向水里的清欢,她眼睛微微一眯,说道:“清欢,你就在这里好好考虑,什么时候愿意了,什么时候就让你上来!”
清欢脸色微微一白,看着秦如香离去。池水冷,冻得她打了一个哆嗦,她知道,秦妈妈是想她难受,可是又怕她身上留下伤,所以才用了这个法子。
赖三注意到了她打颤,连忙劝了两句:“欢姑娘,秦妈妈要怎么做你就照着她说的做呗,你和她拗着做,哪能讨得了好?”
这赖三惯常是听秦妈妈的话做事的,清欢只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赖三见她这样挑了挑眉也不再说什么,反倒是一脸兴致地看着水里的人。
这欢姑娘可是阁里的头牌,能当上她入幕之宾的无不是汝州的名人,她本就长得美,此时衣裳贴着身子,露出精致的锁骨,一张脸纵然未施粉黛却一如既往的艳丽,看着面前的景色,赖三忍不住咽了口水。
对方的视线再是明显不过,清欢有些不自在,忍不住微微蹙了蹙眉,然而接下来的感觉让她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身子浸在水里,时间越久,周身的温度越来越低,清欢脸上的血色尽失,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清欢却是咬着牙不肯求饶,若是此时认输,她之前的坚持就白费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过了大概半刻钟,便响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声,一滴滴水落在身上,冷进了清欢的心里。
赖三暗叫一声不好,见清欢白着脸不停地打颤,连忙出声劝她,然而说了好些话,清欢也不发一言,他嘴里骂了一声忙去找秦如香。
没一会,赖三便脸色不好的返了回来,他一脸土色地开口说道:“欢姑娘,你就给秦妈妈服个软吧,你不冷,我还冷呢!”
清欢听他这么一说,脸微微一沉,她知道,若是今日自己不松口,秦妈妈不会放过她。
不过她却是咬了咬牙,脸上闪过一丝坚定。
然而时间慢慢过去,虽然打定主意不肯认输,清欢还是控制不住接着柱子用力,将身子更多的露出水面,只盼着稍稍好受一些。
那赖三见了,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根竹竿向她伸来。
“欢姑娘,秦妈妈可是交代了,不能让你离开水!”
清欢只觉肩上一痛,身子便往水里沉去,甚至直到身子浸到颈部,那竹竿才收了回去。
赖三抹了一把脸,见清欢仍旧不肯低头,摇了摇头,索性靠着围栏磕起了瓜子。
清欢抹了抹脸上的雨水,伸手将自己掐了一把,明明之前还冷得打颤,她此时却是觉得有些发热起来,而身子开始有些僵硬了。
渐渐的,清欢觉得有些恍惚了。她抱着水里的柱子,将头磕在上面,想让自己清醒一些。
脑中想起以往,她心中不由升起了一股怨气。
怨那已经没有记忆的爹娘生而不养还将自己卖了,怨那人牙子将自己卖入青楼。
怨秦如香贪心不足,恨不得将她利用干净,怨那要将她买下送给将军的汝州刺史。
甚至忍不住怨起了那素不相识的大将军。若不是他,秦如香便不会因为巴结刺史而如此逼她。
那么她会一步步实现以前的打算。
当上了花魁之后,有些人为了见上她一面甚至愿意一掷千金,她已经攒了好些银钱,只要赎身的银子够了,她便可以为自己赎身。
运气好一些,遇到一个不嫌弃她身份的人,她可能还会成亲,然后生儿育女。若是运气不好,孤独终老也有可能。不管怎样,终究是比待在入云阁好。
不过这些奢望,可能再机会实现了。
清欢的身子不停地打着颤,连嘴唇都开始控制不住地哆嗦起来,她脑中突然想起了当初第一次见秦如香的情形。
那时她已然烧得不记事,人牙子见她病重时常骂她,最后便将她卖给了秦如香。
她甚至还记得秦如香对她说的第一句话:“你爹娘已经将你卖给了人牙子,我从人牙子手中将你买下了,还为你请了大夫,日后你就要听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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