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周日,杭清估摸着龚城邶还要过去,他也就轻装简行地过去了。只是他的手下肩上扛着小桌子,手里拎着红茶、点心。另一个手下还捏了把扇子在手里。
今天天气有些热。
两人的模样看上去好笑极了,一路上还吸引了不少的目光。
杭清到亭子里的时候,龚城邶还没有来。
手下们将桌子摆好,食物和红茶也摆好。捏着扇子的那位站在了杭清的身后,就跟古代伺候的小丫鬟似的,扇动起了手里的扇子。
大约一个小时过去。
龚城邶还没出现,不过从亭子外经过的人倒是不少,每个走过的,都会惊奇地回头来看一眼。
也亏得杭清对这些打量的目光向来很能免疫,所以才能坐在那里,插着耳机打游戏……巍然不动。
可惜边姽这具身体足够聪明,更会一些变.态的技能,却独独是个游戏手癌。
杭清打了几盘都输了个垮。
杭清只得意犹未尽地收起了手机。
还是换言情小说吧。
杭清摸出来看了一会儿,困意就袭上心头了。
杭清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抬起眼眸。恰好就瞥见了两个身影。
是龚家父子。
两个人一块儿出现了?
如果说之前杭清很期待龚添出现在视线里的话,那么现在就是极其不愿意看见他了。他还打算今天就找机会将册子塞进去呢……
“边先生。”龚添一个大步跨进了亭子,高大的身影就这么直直挡在了杭清的跟前。
“龚局长好。”边姽微微一笑。
龚城邶在后头瞥见这一幕,心底忍不住嘀咕了一声,怎么见着他的时候就爱答不理的。
“又见面了。”龚添打量了一眼,“边先生在这里看书?”
杭清不动声色地收起了手里的书:“嗯。”
龚添在他身边坐了下来,瞥了一眼杭清身后还在扇扇子的手下,笑了笑:“边先生身边的保镖倒是有心。”
那个手下看都没看龚添一眼,只专注地挥动着扇子。
只是风好像大了一些,杭清的发丝微微飞了起来,发尾直接扑到了龚添的脸上。
痒痒的……
龚添却没动。
这会儿杭清倒是想起了一件事,他端起杯子,低声问:“难得见一次龚局长,我很好奇警局里是什么样的,龚局长介意和我讲一讲吗?”
龚添心说,哪里难得见一次。
我天天都看着你。
但他嘴上说出来的却是:“你想听什么?”
那头龚城邶见插不进话,只能取出来了作业,规规矩矩滚一边儿去了。
“讲一讲那些凶杀案啊。”
“你居然喜欢听这个?”龚添有些惊讶。
毕竟杭清的外表看上去,让人本能地想要将黑暗污秽与他隔离开来。
“嗯,喜欢。”杭清又是温柔一笑:“我就喜欢看惊悚电影,凶杀故事。”
“……品味很独特。”
“谢谢夸赞。”
龚添虽然觉得那些东西跟眼前的人不大相搭,但他还是真的开口给杭清讲了起来。讲的都是景市传得神乎其神的一些凶杀案,从龚添的角度来讲,当然就少了很多神秘的成分,倒还不如民间传得有意思了。
“没意思。”杭清说。
龚添笑了:“这些本来就没意思……”说到这里,他突然一顿:“不过这两天局里来了个有意思的姑娘。”
“怎么有意思了?”杭清转头盯住了他。
被对方那双绿眸突然注视着,龚添顿时有种仿佛有珍贵的宝石放到了他掌心的感觉。龚添的嗓子紧了紧,声音低沉地道:“就是有个姑娘来报警自首,说是自己杀了人……”
杭清终于听到了自己想听的东西,一下子就来了兴趣:“自首?竟然还会有人来自首吗?”
“当然,有些人犯下杀人案时多属激.情杀人,一部分人会干脆走上犯罪道路,而还有一部分人抵挡不过内心的煎熬,会选择自首。”
“哦,所以这是很平常的事?”
“也不算。”发现到对方眼底的兴味之色,龚添顿时就觉得有了劲儿,他调整了一下坐姿,继续道:“这次的凶手就很不平常的。因为她来自首的时候,分明是半点愧疚感都没有的,听她描述作案过程,一点都没有惊慌,更没有内疚,她条理分明,语气冷静,就像是在讲述自己今天怎么切掉了一块猪肉,怎么将这块猪肉烹调成了美味。”
杭清微微眯起眼:“听起来让人背脊发凉啊。”
“这种人多半具有天生的反.社.会人格。”龚添顿了一下:“而这种人恰恰也是不会主动认罪的。他们视人命为草芥,视社会法则为烂泥,他们多数又自卑又狂傲,他们喜欢卖弄智商,却独独不喜欢自动投案。”
杭清微微作出惊讶的表情:“……啊原来这类人是这样的啊。”
啊,其实坐在你对面的,就是你口中的反.社.会人格啊。
“所以,这个姑娘很奇怪。”
“那她描述作案过程的时候,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是她代人自首?”
“不是。”龚添斩钉截铁地道:“她就是凶手。只是奇怪的是,为什么她会主动投案?而且还有一点很怪异。”
“什么?”杭清微微歪头看着他。
这个动作显得杭清离他更近了,发丝又一次飞到了龚添的脸上。龚添不自觉地扬了扬头,顺便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龚添顿了一下,才接着道:“这是具体案情了……”
杭清眨了眨眼,使得那双绿眸变得更加清澈动人了:“所以是不能往下说了吗?”
“也不是。”龚添低声道:“你要听的话,我可以讲给你听。”
杭清内心复杂:………………
警局副局长,就这么轻易地就抛弃了原则?
当然,杭清的确是想继续往下听的,毕竟他要确认艾雨的确没说什么不该说的东西。
“她描述自己的作案动机是,看见那个男人对小学生猥.亵。”说到这里,龚添不自觉地又顿住了。
因为好像在这个人面前说到“猥.亵”这种词的时候,都会有种莫名亵渎对方的感觉。
这会儿杭清心底都快笑死了。
小学生?
指靳刖吗?
这头龚添很快收拾好了情绪:“而事实上,我们观察发现,这个姑娘属于共情缺失症的那一类人。这样的人,缺乏同情心,不可能因为这个原因动手杀人。她撒谎了。再结合她前来自首的怪异行为,我们推测她应该受人指使。”
杭清:“……”
作为正牌攻的父亲,龚添的智商还是很在线的。
“……那就太可怕了。”杭清低声道。
“是啊,因为这也许代表着,她的行为是有组.织.性的。这类人虽然可怕,但毕竟占社会的少数,可如果形成了组.织……那就可怕了。”
“因为他们很可能会策划一些恐.怖.活.动?”杭清反问。
“是的。”
“那你们要好好调查她吗?”
“当然。”
杭清在心底叹了口气。不过没关系,等龚添拿到册子以后,艾雨的怪异行为就暂时排不上号了。毕竟那个册子里隐藏的东西更震惊,更直观。而不像是这样还仅仅只是推测。
“能够指使这个姑娘的人很可怕。”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不过龚添的口吻并不显得凝重,反而很轻松。毕竟对于他这样出身的人来说,很少有什么东西是真正可怕的。
杭清在心底点了下头。
是啊,这个很可怕的人此刻就坐在你的身边。
“能让她这样的人坚定自首,死心塌地,拒不暴露他的半点信息。可以用一个词来形容——信仰。很多组.织都会借用这个东西来对成员进行洗.脑。”
杭清心说,这回你可猜错了。
边姽手下的人为什么这么死心塌地,因为边姽只是将一群变.态聚集了起来而已,而不是将普通人洗脑成变.态。艾雨那么死心塌地,是因为她看上了边姽的脸而已。
见杭清突然不出声了,龚添马上打住了话头,低声道:“吓到你了?”
“不,没有。”杭清马上道。
龚添是哪只眼睛看出来他害怕了?
“不说这个了。”龚添却坚定地认为,刚才自己讲的东西吓到对方了:“你也不用担心,警察不是摆设,如果真有这样的组织存在……我也不会让你有见到他们那一天的。”
杭清心底再度很复杂地应了一声:“嗯。”
“你一个人住这里吗?”龚添突然问。
“是。”
“没有其他家人吗?”龚添惊讶地问。
杭清微微眯起眼,端起手中的红茶送往了嘴边,抿了一口后,他才低声道:“没有,我父亲早早就犯案入狱了。我母亲也早早就死了。”
“抱歉。”龚添马上道歉。
“没关系。”杭清脸上神色又温柔了起来:“虽然他们都不在了,但给我留下了大量的财富。嗯就包括这里的宅子。至少我的未来不用愁吃穿了。”
龚城邶终于插上了话:“难怪你不用去上班啊。”
“是啊。”反派上什么班?你见过哪个凶杀电影里,boss还一本正经上班的?反派的职业就是不遗余力给你们制造麻烦的啊。
龚添看着杭清脸上温柔的神色,忍不住跟着温柔地笑了笑:“能享受生活是很好的事。”
龚城邶在那边低声说:“爸,十一点了。”
龚添低头看了一眼腕表:“是有点晚了,不知不觉就这个时候了。边先生平时吃什么?”
他的话题转得太突然,杭清还楞了一下:“嗯?平时……请的厨师做饭。”还吃快餐。
后面半句不能说,说出来太掉气度。
“总是碰见边先生,也很有缘分,不如一起吃个饭?”龚添问。
“好啊,刚才辛苦你给我讲了那么久的故事,我请你吧。”
“不,我下厨,请你。”龚添的口吻带上了一丝强硬的味道。不过这应该只是他的习惯。
“嗯。”杭清站起了身,“把东西收拾回去。”杭清对手下说。
手下马上开始收拾东西。
杭清什么都没拿,唯独拿了那本黑皮书。
龚添瞥了一眼,问:“边先生很喜欢看书?”
“没什么学问,随便看一看。”
“那就是很喜欢这本书了?”
杭清粲然一笑:“对,很喜欢。”
对方脸上的笑容实在太过耀眼,龚添不自觉地别了别目光。龚城邶在那头不满地收拾好了作业……上午一个字都没写。光听他爹和边先生说话去了。
杭清没想到龚添说下厨,还真的就亲自下厨。
龚添带着他走向了龚家的宅子。
没想到蹲点这么久,最后却这么轻松地就站在了龚家的门口。
龚添先进了门,然后弯腰取了拖鞋放到了杭清的脚边:“新的。”
杭清点了下头,伸手想扶住旁边的门柱换鞋,谁知道一伸手就刚好杵到龚城邶肩上。
龚添从旁边伸出手扶住了杭清:“换吧。”
杭清掩下心底的尴尬,快速换好了鞋,然后就踏入了龚家的大门。
因为里面住的都是男性的缘故,装修很简洁。不过里面倒是没出现袜子乱丢的迹象,处处都是干净的。发现这一点以后,杭清就放心了。
龚城邶将他引到了一边坐下,然后起身殷勤地去给他倒茶了。
杭清摸了摸怀里的黑皮书。
册子就夹在里头。
要不要趁这个时候放出去呢?不……警察的警惕性很高,说不定他们家里会有摄像头之类的东西。还是再观察一下好了。
杭清将黑皮书暂时放到了一边。
那头龚添进了厨房就没见出来。
龚城邶倒是端着茶水过来了,他笑着说:“边先生还是第一个到我们家做客的人。”
杭清:“……那我该说很荣幸吗?”
龚城邶笑得更灿烂:“不不,我们家头一次有这么好看的人来做客,是我们很荣幸。”
杭清:“……”所以正牌攻其实是个颜控吗?
见杭清又有些爱答不理,龚城邶内心也很沮丧。对他和他爸,还真是两个态度啊。
“你要看电视吗?”龚城邶越挫越勇地问。
“不看。”
“那我给你切点水果?”
“……”杭清很真诚地觉得,要是哪一天龚城邶发现自己在年少无知的时候,竟然殷切地表示要给他这个反派boss切水果,一定会恨不得回到过去打死那个自己。
“不用了。”杭清说。
龚城邶献殷勤失败,也不觉得尴尬,他自己掏出了作业,蹲在桌子边上就做了起来。
杭清:“……”
一言不合就做作业……真是三观正直的正牌攻。
龚添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儿饭菜就上了桌。
“好了,边先生,快过来。”龚添低声道。
杭清从沙发上起身,转身就看见了龚添围着围裙的样子,他脸上的严肃之色褪去,看上去还多了几分铁汉柔情的味道。
杭清也不知道怎么的,一下子就想到了蒋墨阳。
蒋墨阳也总喜欢亲自下厨,尤其从宋茗开了先例之后,蒋墨阳就几乎没停下过。不过……
他们不一样。
蒋墨阳的脾气和龚添的脾气差异很大。
杭清微微一笑,慢步走到了桌边。
龚添亲手给他盛了饭,盛了汤,围裙也没取,就这么在主位上坐了下来,还低声给杭清介绍着那是什么菜。
“好吃吗?”
“很好吃,谢谢。”杭清微笑道。
龚添放下了心,心底还有点说不出的满足感。毕竟天天做给龚城邶那小子吃,也没见他夸个半句。但面前的人夸赞起来,一下子就带来了极其强烈的满足感。
杭清很快吃完了饭。
这期间,他也的确从龚家发现了摄像头。
幸亏之前没急匆匆地将册子拿出来。杭清暗地里松了口气。
龚家有摄像头,又该怎么办呢?
杭清暗暗皱了皱眉。
要不是反派好感进度太慢,杭清就恨不得直接将那个册子砸出去了。
“我送你回去吧。”等杭清擦了擦嘴之后,龚添站了起来。
“啊,好。”
龚添取下身上的围裙,又恢复了之前高大英武的气质。他送着杭清出了门,但却一直没有离开的意思。直到他送着,哦不,跟着杭清到了杭清住的别墅外,龚添这才出声说了再见。
杭清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他的背影。
龚添这是还没打消对他的疑虑,所以前来探一探吗?
杭清转身进了别墅:“拿笔记本过来。”
他今天还没看边家别墅的监控录像。
杭清打开来坐着看了一会儿,然后忍不住拧起了眉。
怎么回事?宋惩之和靳刖看起来似乎精神都不太好,好像还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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